不顾丁慧君担忧的目光,张芳芳迅速地逃离了厕所。
接下来的一整天,不管是什么课程,她一个字都听不进去。犯困走神时,她恍惚间觉得教室的墙上开满了玫瑰花,险些惊叫出声。午休前,同学们都变得十分兴奋,开始喧哗打闹,不知道谁说了个幽默笑话,有几个同学止不住地大笑。兴许是因为噪音,或是教室里太闷热,她突然觉得腹痛,站起身想去洗手间。就在这时,不知道谁狠狠地撞了她一下。什么东西“啪”地一声,从张芳芳的兜里掉到了地上。还没等张芳芳反应过来,那位男同学便眼疾手快地捡起了地上的小方盒,随后惊讶地大喊大叫了起来。
“避孕套!张芳芳的避孕套掉了!”
笑声、起哄与呼声,盖过了张芳芳惊恐的喘息。但在最为恐惧之时,她又感觉到了一分释然。一切都完蛋了,没有什么比这更糟糕的了。到了这个地步,好像选择做什么都可以了,不用再勉强自己睁开眼,度过完全不想要的每一天了。
但就在这时,出现了一束光。
“别在这大呼小叫,那是我掉的。”
在她身旁,一位长相阴柔、眼神干净的少年,面带愤怒与不屑,伸出手抢过了那个小方盒。
那是一直坐在她身后的男同学,名叫陈朗。他学习成绩名列前茅,性格随和,又善于交友,在班级里有着极强的凝聚力与声望,甚至在学校中,都是会被他人默默谈论的风云人物。张芳芳对他心有景仰,却从来不敢与他搭话。即便两人位置挨着,唯一交流的机会,也就是需要将卷子从前往后递,以及将作业从后往前递的时候。
她不知道为什么陈朗要救她,但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体验到被人拯救的感觉。
班级里的大呼小叫,瞬间从戏谑、嘲弄的氛围,转变成了团结的好奇与崇拜。大家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问陈朗是不是“长大”了。陈朗只露出模棱两可的笑容,解释说这是他昨天帮老师检查纪律的时候,从低年级那里“没收”来的,还没来得及处理,结果今天不小心掉地上了。张芳芳在一旁用余光小心翼翼地观察他,心想,他真的好厉害,连撒起谎来都比我厉害。
午休铃响起,老师走进了教室,学生们便如受惊的蚂蚁般迅速散开,回到了各自的座位上。混乱的状态恢复平静,张芳芳刚放下心来,将注意力转移回自己身上,便突然感受到下体一阵温热。她紧张地站了起身,低头检查,看见了座椅上的血迹,如同一朵绽放的玫瑰。
她的初潮终于来了。
小时候看知音上的地摊伦理文,全程第一人称让我一直以为避孕药是男的吃的
虽然但是…张芳芳是谁??
是辛德瑞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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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开头在旅馆又是啥情况?
第四章(2)坏女孩
张芳芳的愿望是平淡地度过初中三年,但事总与愿违。
她变得越来越瘦,即便穿着宽大的校服,也能让人意识到她身上毫无赘肉。由于常年失眠与食欲不振,她时常脸色苍白,面露憔悴,但与此同时,她也变得越来越耀眼。她这幅病弱的状态,与她明朗大气的五官组合在一起,反倒形成了一种惹人怜爱的反差感。在男孩们的眼中,她越来越美了一种让他们忍不住窥视、讨论、调戏、呵护,以及占有的美。于是她开始不断收到表白与情书,在操场上路过时会被起哄,甚至还遭遇过被一群男生围堵的经典校园桥段。
最开始,她对此感到惶恐不安,并鼓气勇气激烈地抗议,但这只会让那些男生们对此更加兴奋,并变本加厉。随着类似事件的增多,她如在丛林中独自生活的小动物般,被动习得了一套对应的机制:她只回应这群男生中的最上位者,并与对方若即若离,过一段时间便更替对象,长此以往,剩余的男孩们即便心里有鬼,也不敢在生活中对她进行恐吓、玩弄或冒犯至少在她学会这样做之后,当她从教学楼底下走过时,再也没有男生会地在二楼的走廊上一边往下看,一边大声地猜测她的罩杯。在这时她恍惚间意识到,自己的意志并不重要,但若是她看上去成了某个男生的所有物,都不需要她主动表达不满,男性之间的“义气”自然会提升他们的自控力。
并且,这样做能让她有效地避开秦儒。
在心不在焉的白昼与辗转反侧的夜晚间,她断断续续地想了一年,才推理出那个闷热的夜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天下午,韶庆一如往常地下起了阵雨。张芳芳原本放在课室门外的伞,不知道被谁拿走了。就在她站在楼下手足无措之时,突然有一个人问自己去哪,要不要一起走。那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之一,比自己高两届的学长秦儒。
即便是张芳芳这种刚入学的新生,也对这位学长有所耳闻。他长相帅气,学习成绩也不差,家里还是在镇上开诊所的。张芳芳同班新入学的女孩时常聚在一起偷偷讨论,以前去看病的时候曾经如何脸红着偷窥过他在诊所里写作业的侧脸。
就是这位学长,在那个下午微笑着将那把透明伞撑开了。张芳芳毫无防备地点了点头,甚至内心还有一丝欣喜。她情不自禁地想,自己会不会是一个特殊的人,一个会受到偏爱的人,和她父亲一直以来所说的都不一样。
秦儒问张芳芳家在什么方向,她乖巧地指了指。秦儒说那我送你过去吧,然后两人在路上继续走着。路过了一家冷清的饮品店,秦儒问她要不要喝点什么,她不知道该作何回应时,他便已经往门里走了。由于撑着伞的人是他,为了避免被雨淋湿肩膀,张芳芳也只能自然地往里走。饮品店里没有开冷气,掀开透明的帘子后,闷热的感觉加重了。她跟着秦儒坐在靠门口的位置,随后看着帘子外的雨。秦儒很快拿着两杯柠檬茶回来了,笑着递给自己一杯。她喝了一口那是她第一次喝柠檬茶只觉得有一股莫名的酸涩。
然后她就在那小破旅馆的房间里醒来了。
那之后,秦儒便一直假装不认识她当然,她路过秦儒的时候,也只会低头快步走过,并产生一些心有余悸的惊恐。但这一切都藏在一个混沌状态之中,因为她在一年间什么都没想明白过,而当她大约理解了事情是怎么回事时,一切又都已太晚。
她恍惚间做下判断,即便将自己的推测与谁全盘托出,也不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好的结果。她只能躲开,躲开秦儒,躲开那条道路,躲开那个不明就里的夜晚。
在此期间,唯一能让她努力正常生活的锚点,是陈朗。在他将避孕套捡起并帮她解围之后,她一边感激,一边害怕对方会来问自己些什么。然而陈朗对自己的态度却毫无差别,甚至连一丝好奇都没有,就连看向自己的眼神也与看向他人的没有丝毫不同之处,仿佛一片平静的大海,毫无波澜,不会被影响,并且能够接纳一切。她开始对陈朗产生情不自禁的向往,想要全方面地模仿并且追赶他这股运筹帷幄的状态。
就这样站在原地逃了三年,她顺利升上了广南省韶庆市二中的高中部。但一切依旧没有发生什么变化。作为这种小城镇的学校,韶庆二中的初高中实际上是连在一起的。而这些与她有所关联的人,丁慧君、秦儒以及陈朗,也都和她一样直升了。即便身份看上去有了很大的变化,张芳芳每日要踏入的依旧是同一片校园。逃了三年,张芳芳才意识到自己似乎依旧站在原地。
丁慧君和陈朗都不再和她身处同一个班级,在刚入学的时候,这让张芳芳感受到了些许孤独。但她仔细一想,却发现这两人与自己的关系都不能说特别近。
初一的时候,丁慧君似乎把自己当成了可靠的姐姐,成天小心翼翼地黏着自己,连上厕所都非得跟着。张芳芳最开始对此感到疑惑,但后来也就习惯了,并且还有一些小期待。然而不知从何时开始,初一都还没有过完,丁慧君便慢慢地与自己疏远,甚至于到最后,连话都没有说几句了。张芳芳虽觉得疑惑,但这时她的身边也涌现出了一群新的女性好友,于是即便没有找到答案,也便顺其自然地这样过下去了。
而陈朗,他依旧是那幅大海的模样,波澜不惊,在见面的时候微微点头问好,用对所有人都一样的眼神微笑着看她。
就这样又过了一年,迈入高二,不管是社交关系还是学习,她都变得更加自如起来。就在这时,她从女性好友口中听闻,隔壁班的那位陈朗在准备艺考。
那时几个在校园内也比较有人气的女孩簇拥在食堂里,即便不是同班,但她们都意识到彼此之间似乎是“同类”,应该紧紧挨在一起,于是便自然而然地组成了一个小团体。她们近乎每天午间都默契地一起吃饭,聊化妆、男生以及流行时尚,亲密无间却又只是在假装彼此理解。而张芳芳在其中有些特别,她从不主动参与,并学着陈朗摆出一幅什么都不关心却什么都包容的模样,只在恰当的时刻微微一笑。这幅态度让张芳芳莫名其妙地成了她们的中心。当这个小团体在一张桌子上吃饭时,周围的人时不时会朝她们投来羡慕或蔑视的目光,不过更多时候,这两种情绪会夹杂在同一个目光之中。
“他最近都不太来晚自习了,说是要去上艺考辅导班。”
张芳芳用筷子的手顿了顿,即便眼睛没有往说话的女生身上瞟,却高度集中注意力地听着。
“我就说嘛!班上那几个暗恋他的妹妹,这几天看着都心不在焉的。”另一位女生,钱思欣,语带嘲讽地感慨道。但张芳芳清楚其实钱思欣自己也是陈朗暗恋者中的其中一个。
“我看是你心不在焉吧。”原本挑起话题的女孩,殷晴,和张芳芳想到了一样的事情,开玩笑地回了一句。
“哎呀,你乱说什么呢,我心里又不是只有他一个。”钱思欣摆出一幅毫不在意的模样,脸却还是微微一红。
“陈朗,是三班的那个小白脸吗?你们到底看上了他什么啊。”
一个更沉稳的声音出现了,说话的人名叫陈丽,在小团体里,是比她们要大一届的学姐。陈丽长相成熟,发尾微卷,十分时髦,像是自己在家用卷发棒烫的。她并不会时常与她们黏在一起,只是时不时地加入一下,跟进话题,并表达自己的关心。虽然她学习成绩垫底,说的话与别人也没有什么区别,张芳芳却对她产生了一种直觉,恍惚间认为这个学姐似乎是在努力地扮演一个愚蠢的漂亮女孩。
“这题我会答,”殷晴把手举到半空中,兴奋地发言,“因为他看上去很聪明,而且很温柔,并且从来没发过脾气,不像那些臭男生。”
“但你们不觉得这样的男生更吓人吗?你说的那种臭男生很好懂,说一是一,说二就是二,看上去毛毛躁躁的,但反而不危险。但像陈朗这种,就让人感觉永远看不透,要是他做了什么坏事,别人可能都不会被发现。”
“我懂你说的!”钱思欣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其实有时候我觉得他有点忧郁,听说他家里虽然很有钱,但父母的关系很奇怪……就是那种……对,神秘感!他带来的神秘感很吸引人!”
“也不是神秘感……”陈丽眯起眼睛想了想,“是一种距离感。你说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