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丽默默地坐在床沿，怀里紧紧抱着布包，指尖扣着拉链。布包先前被雨打湿，不规则的深色水渍让布包看似一张斑驳的旧地图，不知通向何处。
张芳芳挪了挪身子，略微掀开了一些窗帘。天色已暗，只有对面楼栋招牌的霓虹灯将光打向这边，让张芳芳的脸映上红光。她回过头来，手里拎着一瓶酒店赠送的矿泉水，拧开后顺手递给陈丽。
“喝点吧。”
陈丽警惕地僵直身子，没有接过矿泉水，也没有回话。张芳芳也不在意，自己喝了口后，拧上瓶盖，靠在窗台边，侧头看着她。
“你不用这么紧张，我不是秦儒，不会给你下药。”
陈丽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愠怒。
张芳芳像是欣赏似地看着她的表情变化，而后满意地笑了笑，举起双手作出投降的姿势。
“开个玩笑而已，别这么认真。”
陈丽迅速地瞥了一眼冉冉，确认冉冉依然熟睡，并发出均匀的鼾声后，才压低声音。
“我跟你说过，当年的事情我不会再提。”
张芳芳见陈丽的视线，也站了起身，往陈丽的边上一坐。
“我当然记得。而且你确实再也没有提。”张芳芳停顿了一下，语气里透着刻意的慢条斯理，“当年我站出来说出真相，你也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即便你比谁都知道，我需要证据。
陈丽没有回应，而是往自己的左边又靠了靠，像是要和张芳芳拉开距离。张芳芳并不着急，依旧用那种略带戏谑的语调缓缓道。眨了眨眼，像是刚刚才想起来什么似的。
“对了，你应该也挺好奇的吧，我怎么会知道杜德丰在找你？”
陈丽拳头不自觉地捏紧：“我不好奇。”
张芳芳完全不管她的回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语气里透着些懒散：“你和杜德丰结婚这件事，随便打听打听就知道了。然而，他作为镇上数一数二的阔少，让你们娘俩住在破饮品店里，不太合适吧。”
她的目光落在陈丽的手腕上，那里露出一点青紫色的痕迹，虽然被衣袖挡住了大半，但在调整姿势时，仍能看见残留的伤痕。
“再加上你这大热天还要死撑着穿件外套，更欲盖弥彰了。”
陈丽撇过头去，像是不想听她说的话：“今天谢谢你帮我，但抱歉，我给不了你想要的，我也不需要你来可怜我。”
没想到，张芳芳听到这句话之后并没有生气，反而笑了出声。
“我可怜你？我怎么可能可怜你？你这不都是自找的吗？”
“你什么意思？”
“你以为杜德丰是怎么找到你的？就是因为赵先德……噢，你应该对陈朗这个名字更熟悉。”
陈丽攥着布包的手更紧了一些。张芳芳看着她的手部动作，收敛了笑意。
“陈朗在找我，我在找你，所以他自然也会找上你。”
“我知道你和他之间有情感纠葛，但那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关系可大了。毕竟当年他和你一样，都是秦儒的帮凶不是吗？”
陈丽怔了怔。
“你什么意思？”
张芳芳压低声音，即便语调依旧慵懒，齿尖的碰撞却像威胁。
“记得在葬礼那天你跟我说的什么吗？你说我走运，因为秦儒看不上我。你说秦儒一直威胁你，不让你上学。你还说，你只能天天在冷饮店里，做你那该死的柠檬茶。”
张芳芳突然靠近陈丽，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在她脸旁耳语。
“当年我怎么没想到呢，那冷饮店是你家开的，所以你能轻而易举地帮秦儒在柠檬茶里下药。”
陈丽的手颤抖了起来好，一把将张芳芳推开。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被推开的张芳芳脸上重新露出戏谑的笑容。
“我现在才想明白，原来你当年把照片给我，不是因为正义感，而是因为愧疚感。你恨我，也只是因为觉得同为受害人，我凭什么表现得比你更悲惨。放心，我知道你只是懦弱，没想追究你的责任。毕竟你现在带着个女儿，一旦出事了，她也怪惨的。”
听见张芳芳提及冉冉，陈丽立即换上警戒的表情，一把扣住了张芳芳的手腕。
“你在用冉冉威胁我？”
“你可别搞错对象。盯上你和冉冉的人，不是我，是陈朗。”
陈丽眼神闪烁，挪开了自己的手：“我说了，我跟他没有关系。”
张芳芳眯起眼睛，盯着她的表情变化，忽然笑了一下：“你是不是从来没有搞明白过，当年陈朗和秦儒是共同犯罪的？”
“以前的事情我不关心，”陈丽像是炸毛了一般，情不自禁抬高了音量，“我和你不一样，不会一直把‘受害者’三个字挂在嘴边，被困在过去自怨自艾，搞砸自己的全部。人生要向前看，你自己不愿意，不要垃我下水！”
“噢？你是说，以前的事情对你没有影响？”
张芳芳站起身，从包里掏出胶片相机，并迅速地对着陈丽按下快门。那自动亮起的闪光灯如同一道闪电划过室内。陈丽的瞳孔在强光下急剧收缩，浑身僵硬，眼里浮现出惊恐。
“不要！”
陈丽猛地蜷缩起身子，像被什么击中了一样，手下意识地抬起，护住了自己的头，身形微微颤抖。她的嘴唇张了张，却没有发出声音，只有急促的呼吸，一下下地打在凝滞的空气中。恰到好处地，窗外响起低沉的雷声。张芳芳缓慢地放下相机。
本来，她只是想通过拍照这个行为击破陈丽的心理防御她能猜到，秦儒曾逼迫陈丽拍下裸照。然而，对面这个女人的反应，有些太过激了。张芳芳看着她的手，她并没有条件反射地护住自己的脸，而是环绕着她的整个头部。这身体防卫性的反应，透露出了更复杂的信息。
张芳芳微微挑起眉，试探地在陈丽眼前晃了晃相机。
“不是没影响吗，怎么这么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