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绯抵着?顾柳依的肩，推开了些：“折子掉地上了。”

顾柳依眉眼弯弯：“无妨，等下再捡就是。”

念绯觉得好?笑，顾柳依当真有这样的魄力?，刚刚这折子顾柳依细细斟酌才落笔，不落一滴脏墨。如今完成了，又推开至一边而不顾，好?似个无关紧要的事儿一般，这世间像她这样随性的女子，再找不出第二人。

细密馨香的吻如最致命的法咒，念绯挣脱不开。

她纵然?有妖力?，可也不敌顾柳依。那位名声在外举止得体的小小姐，如今却似换了个人，唇齿轻咬着?她的侧颈，把持着?她的命脉，将?她融化成一摊烂泥，又被一双巧手揉捏塑形。

烛火晃了两下又暗了下去，绸缎从桌沿滑落，案上两人发丝皆乱，青丝缠绕在一处，分不出个彼此。

念绯气息不稳，她是蛇妖化形，双腿似尾悬在顾柳依腰间，情动之时如蛇尾般缠绕收紧，忽急忽缓，险些稳不住人形。

顾柳依眸含春水吻她的眉尾：“如今你倒不会化形了。”

念绯扬起眉：“不许再提这事。”

顾柳依眼含笑意：“怎么不能提？我偏爱看你那般模样。”

念绯别过脸去，她一个活了三百多年的妖精，竟被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丫头取笑了。

两人初次尝欢时不像如今那般熟练，念绯失控间露了蛇尾，顾柳依竟也一点不怕，手指在冰凉的鳞片上摩挲，惹得念绯险些将?她缠绕窒息。

“敲骨吸髓”的快意是毒，情劫难渡，念绯长?叹之际，觉得林暮晴当日说得没?错，这劫，她怕是渡不过了。

油灯又燃了两节，两人起身时已至丑时，顾柳依笑道：“谁劝我休息，又打扰我休息？”

念绯戳她的眉心：“你活该。”

顾柳依莞尔一笑：“睡不着了，陪我说说话吧。”

坐在榻上的念绯便?像往常一样伸出手，顾柳依自然?地缩入她的怀中，被环抱着?，感?受念绯靠在肩头的重?量，她们时常如此，从相识到如今已经过去六载，却还觉不够。

念绯把玩顾柳依的头发：“任命女官的事，进展如何了？”

顾柳依眼中光彩熠熠：“多亏你帮忙，如今万事俱备，就等天子诏令。明日再去闻心观找萍儿请尊神，做做样子。”

她们指的是，给朝廷官员换血的事。

林暮晴和顾云洛一走便?是五年。

五年间，长?生郡的女子学堂、兵场，乃至坤道蓬勃发展，迅速占领一席之地，旧俗一破，长?生郡的风气在有心人推行下逐渐开明。

顾柳依逐渐出面接替太?守之位，佣趸一多，竟然?一点阻力?都没?有，不必大动干戈，时机恰好?。

又因西王母显灵一事，被传成了天降福泽，周边城镇效仿长?生郡兴学堂，建武场，以?求气运。传闻被推动下逐渐演化成了紫微出世，女子兴国，入凡间解厄制化，是为天福。

如此一来，女子招阴的说法全然?没?了，她们被看见，被重?视。众人发现，看似牢不可破的旧俗也并非金科玉律，只要顶端手握话语权的人有意想改，且排除万难徐徐改之，也不是比登天还难的事。

只是站在顶端手握重?权的女子，顾柳依觉得，还不够。

她能力?有限，北方三郡虽受了长?生郡影响，可地界之外仍旧封闭。顾柳依把目光投向了朝堂，朝堂辐射五州，管辖广阔，才是核心。

天子年岁已高，越发信鬼神国运，长?生郡神灵现世后天子前后拜访五次，顾柳依借机造势，以?天降福泽为噱头，谏言举贤，唬得天子恭敬有加。再加上长?生郡后备女将?无数，顾柳依不愁组建不了朝中势力?。

可喜可贺，世间并非只出了一个顾柳依，朝堂之上，天子之女野心沉寂多年，某次她随天子出行到了长?生郡，顾柳依为一郡之首出面接待，目光交错之际，帝女沉寂的野心被熊熊烈火唤醒。

她们没?有任何一次公?务外的闲谈，天子的暗卫也查不出两人有任何来往。但由念绯接手，从皇宫内递到顾柳依手里的暗信，已经不下百封。

蛰伏的人比明面上握重?权的武将?更?为可怕，顾柳依最懂徐徐图之。

待到它日，这蛰伏的女子，将?不损一兵一卒，夺了这方天地。

念绯笑道：“你找萍儿陪你演戏哄骗天子，也不怕损了她的道行，小心林暮晴那魔头回来找你麻烦。”

顾柳依道：“我倒不怕，林天师要是在，大概还会跟着?一起演。”

念绯想起林暮晴，嘶了一声，道：“也是。”

顾云洛要是在，大概还会阻拦一下，尽管林天师师徒也不一定会听。

念绯叹气，果然?顾府这一窝，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第二日一早，顾柳依大张旗鼓去了闻心观，说是为远在朝堂的天子请神。

闻心观建立初期，原本是收留困苦女子清修入道的去处，如今，长?生郡的困苦女子有了出路，再也不需要这地方消极避世。

执掌的女冠仙逝后，林萍儿接手道观，这地方便?成了培养坤道，教授驱邪之术的地方。

萍儿时常想起自己拜师之时，林暮晴让她学个傍身的技能，为她在“丫鬟”之外多凿开了一条道路，如今，林暮晴离去，她也成了引路的师长?。

长?生郡的女天师多了，什?么是招邪，什?么会招阴，才不由他人一张嘴说了算。

因是为天子请神，朝堂来了内官，浩浩荡荡一大群人在闻心观供奉香火。

众人中心，是一个穿深蓝色道袍的天师，头发挽于头顶，用木簪固定，一抬手，两侧几缕青丝便?随风而动，沉稳深邃的目光只有望向顾柳依这边时，才暴露了一丝狡黠。

念绯隐息站在顾柳依身侧，觉得萍儿这副样子，颇得林暮晴真传。

请神是假，不过是做个噱头，好?让顾柳依奏疏上的事有“神鬼”助力?，让几个空悬的官职能坐上她举荐的人。

尽管如此，萍儿掐诀施法，念心决之时，仍旧向西王母等神仙，询问师傅和顾姐姐是否安康。

她收气合礼，还未抬头睁眼，忽听周围一阵惊呼，不知是哪位内官颤抖着?嗓子大喊了一声：“显灵了！神仙显灵了！又显灵了！”

萍儿心中一紧，难道真给她请来神仙了？！怕不是西王母怪她不敬鬼神来找她算账！

萍儿猛一抬头，却见半空中飘下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