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道你是评价画工，你还细细研究起姿势来?？”顾云洛俯身，瞧着那线条，也?觉得不对：“嗯确实，这样搭不到?肩。”

她抬手将鬓间的头发拨至耳后，一俯身，便和林暮晴的脸颊挨到?了一处。

“你这么肯定？”林暮晴干脆偏了头，靠在她身上，她们下意识的动?作总会熟稔，毕竟相识如此之久。但有时候，她们又会觉得好似刚刚确认关系，有些?生疏和距离。

算是轮回相杀的后遗症。

顾云洛手指点到?图上：“肯定，我们曾经也?……”

顾云洛下意识心?里一紧，后半句话咽在喉中。片刻后她才恍然，如今不用再隐瞒什么往事，林暮晴和她共享着同一段记忆，她不必再战战兢兢。

她叹了口气?，这后遗症可真不算少。思及至此，顾云洛狠下心?，大?胆直言：“也?曾试过，这样定然搭不到?肩。”

“我怎么不记得。”林暮晴搜寻着记忆，她不如顾云洛记得那般清楚，那些?温存的细枝末节不像顾云洛那般反复咀嚼，如今一回想，更像是抽丝剥茧，先?有了一个?线头，然后才是滚滚而来?一环衔着一环的片段。

尽管如此，她仍然想起了顾云洛无数次略带挑衅的侵略，和顾云洛躺在枕间情迷意乱的眼。

她们师徒有别，竟然荒唐至此。

如同开了闸口，曾经缠绵卧榻的记忆纷至沓来?，也?不知?道是烈酒的加持还是这暖炉太?过，房中人都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顾云洛安静地抽开她手中的纸：“要是阿晴不信，可以再试上一试。”

顾云洛今夜本没有饮太?多烈酒，也?就不再像几月前那般软绵不具攻击力。如今的顾云洛更像当初在青顶峰不知?天界为何物的凡人，不曾折过脊梁，虎视眈眈，以下犯上。

顾云洛顺势坐在林暮晴怀中，捧着她的脸，温热的唇相触，她未干的鬓发带来?唯一的凉意，很快，这点凉意也?被剥夺。林暮晴回应着她，撬开她的唇齿，湿热相触，呼吸便乱了，心?跳和章法也?乱了。

谁还记得肩不肩的事。

炭火似乎又被风吹旺，不然这房中空气?为何好像被剥离，留给胸腔肺腑的少之又少。

温度过于灼热，即便衣物褪去也?感受不到?凉意，身体如同蕴藏着火山，滚烫，炽热，不知?谁带着谁，离开书案，发软的身体相继滚落床榻。

原本铺得整齐的被褥，如今乱作一团，丝被上的褶皱像是忽缓忽急的山路，上下起伏，并不平整，忽而又变成高至数丈的海浪，吞没侵蚀着这小小天地间的一切。

这样的事情如此熟悉，她们已经纠缠过无数次，但又稍显生疏，这两具凡人的躯体对一切的颤栗都感到?陌生，指尖游走?，便如碎石坠落湖面，涟漪阵阵，何等奇妙。

林暮晴再次感受到?了威胁，就像死?神俯在她身上，朝她挥刀的那一次，让她动?弹不得。

尽管她如此修为，如今仍然逃不脱顾云洛的掌心?。这一世顾云洛好像没出手杀死?她，又出手了。同样触及魂灵，让她体会痛楚，又奖赏她欢愉。

可她到?底是不甘，千年修为如何败落，她抓住顾云洛手腕，不承想这个?体弱的女子?一掀便倒了。顾云洛唇间晶莹，躺在榻间，一双眼睛如千年前那般澄澈望着她，氤氲着水汽，喘息着唤她名字。

阿晴。

雪夜漫长，北方的寒冷好似一点都没钻进这间房屋。

顾云洛稍稍有些?后悔，这间屋子?炭火太?旺，今夜本不需要待在这么温暖的地方，如今，倒有些?热得过头了。

……

檐上的积雪落了三载，林宅上的春联也?换了三次，长生郡春秋分明，待在如此地界，对时间的感知?也?更加敏锐。

玄黑的大?门新题了字，和柳依府上的一样，当然，字也?是柳依写的，她好像有些?题字的怪癖。

林宅门上也?重新雕了花，添了些?喜色，院中种了一棵桂树，每月每日，天地滋养，这树和萍儿一起窜个?头。

三载光阴匆匆溜走?，萍儿如今已经及笄，她成了长生郡有名的小道长，帮着驱邪赈灾，但多数和林暮晴在湘河镇上干的活类似，通沟渠，算风水，劝人多往太?阳底下走?走?。

这长生郡有“神佛”庇佑，除了念绯，哪里有什么邪祟敢来?。

及笄之后，萍儿便挂名在闻心?观，她和闻音相处甚好，在观中形影不离。照顾闻音的女冠很喜欢萍儿，便手把手教她如何管理这闻心?观。看意思，竟然有心?把道观传于她手。

顾云洛当初的猜测没错，林萍会长成一方人物，或许会招收更多的生徒。

林暮晴对此表示欣慰，她不再插手萍儿的事。

每隔一年，林暮晴和顾云洛都会到?天界一次，督促之前谈下的条件。

天上不过三日光阴，五方神仙还真的尽心?尽力改这天条，看来?祂们作为下级也?没少吃亏抱怨。

再加上顾云洛这些?年任了神职，标注了好些?古旧的法则，她趁此机会全都拎出来?，伐毛洗髓。

不过真要推翻这旧条俗约，还需几载。

林暮晴不急，还有大?把光阴可耗。

如今林暮晴在做的，是纠正天界的记载，听起来?很容易的事，但每每下笔总觉得不到?位，那漫长的故事两三句便可写完，可回忆又如此冗杂琐碎，无从提起。

等到?萍儿安定，柳依的改革也?稳固见效之时，林暮晴便和顾云洛商量，离开长生郡，到?青顶峰去看一看。

离开的那日又是大?雪初霁，天气?晴朗，院中的积雪一踩一个?脚印。

这次离开林暮晴没有瞒着她人，于是消息在好友间流传，离开那日，院中聚了三五人。

柳依和念绯来?送她们。

也?算不上送，像是寻常的相聚，吃了好酒好菜，等到?两人要走?了，柳依才抬头，随意一问：“往后，你们还回长生郡吗？”

语气?也?寻常，就好像谈论天气?，而不是离别。

林暮晴也?寻常一答：“大?约还回，但不知?何年何月。无妨，我们后会有期。”

院中人举杯相送：“后会有期。”

第092章 往事1

昨夜雪下得太?急太?厚, 今日虽然放晴，但天地间已经成了白茫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