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先动了杀念，要不是因为杀不掉，顾柳依早死了，云洛觉得这算无辜？”

顾云洛意?味深长地看向林暮晴：“你功德没了。”

林暮晴看着大开杀戒的顾柳依，问死神：“按你们神界的律法，顾柳依死后会如何？”

“杀戮太多?，无法转世为人，落入地狱，煎熬受苦百年，然后沦为畜生道。”

“可?真狠。”

“这是对极恶之人的惩罚。”顾云洛说，“不过，你要是除了念绯那蛇妖，劝柳依向善，往后不惹杀虐，或许不会这么严重。”

林暮晴噎了一下?：“畜生道也挺好，说不定她投胎为蛇，和念绯一块儿修炼，也不失为好事。”

“林暮晴。”顾云洛重重地喊她的名字，“你真是油盐不进。”

不过须臾，院子?里的血腥味更加浓厚，顾夫人和身后的丫鬟婆子?挤作一团，变故发生太快，她们还未反应，清醒过来时，地上的尸体又多?了。

“娘亲。”顾柳依微微垂首，“爹爹想杀我，也动手?杀你，我为自保，还望娘亲不要怪罪女儿。”

她说得轻巧，仿佛只是犯了个?小错误。

顾夫人被人扶着，好半天才站稳脚跟，望向顾柳依的目光复杂难言，她无力地摆摆手?，叹了一声“柳儿”便说不出?话来。

忽然前厅嘈杂，正门驻守的小厮带了一大帮衙役天师，急匆匆跑至垂花门，被萍儿伸手?拦住。十里的街坊、城内的天师早瞧见这边有妖气鬼气，又听闻房屋倒塌之响，聚集了一大帮人赶往顾府。

深更半夜，长街灯火通明。

念绯一个?闪身，在?垂花门出?现外人之前，隐了身形，变回本体钻入顾柳依的袖中。

“顾太守！”急匆匆赶往此地的捕快，一眼瞧见了地上那位仰躺着的大人物?，满院子?的血气刺鼻，惊得旁人连连呼叫。

院子?里的人多?了起来，这顾府今夜不得安宁，新一轮的喧闹紧接而至。

众目睽睽之下?，顾柳依双腿一软，细弱的身子?跌跌撞撞走了两步，扑在?顾太守的尸体上，掩面?哭喊：“爹爹！”

好一个?痛彻心扉，闻者落泪。

“这是怎么一回事？！”外人嚷嚷。

那捕头见顾夫人脸色不好，急忙询问有无大碍。顾太守一死，家中又无长子?，顾夫人可?就成了做主之人。

捕快连连抹汗，太守之死是大事，县衙全然无法断绝，得上报朝廷才行?！

顾家这幅样子?，先是断子?绝孙，后是当家人横死，和分崩离析也差不远了！

顾夫人看了一眼顾柳依，终究也垂帕恸哭。

她声泪俱下?，好生可?怜，要说这夫人不愧大户出?生，还有几分中用，即便糟此横祸，还能稳定心神端起一家之长的架子?告知赶来的众人：“今日妖祸横行?，死伤无数，家有不幸，夫君他……他死于恶鬼之手?！”

这一句盖棺定论。

夫人发了话，身后站着的丫鬟婆子?打了个?眼色，三言两语，把顾府的突变全都嫁祸给?了邪祟，个?个?儿都哭成了一团，面?上显露出?惧怕之色。

三分真三分假，倒比真事还要迷惑人眼。

“恶鬼！”那捕快往后退了两步，环顾此院，房屋倒塌，梁木歪斜，死尸遍地，哪是凡人能使得出?的阵仗，也当真只有邪祟才有此本事！

捕快不疑有假，急忙推了个?天师前来，“敢问恶鬼去往哪里了？”

一旁的林暮晴也绝口不提房子?是她拆的，心安理得接了话，伸手?一指那口古井：“逃了，你们要不去追追？”

一些?胆大的天师已经跳下?了井，进去之前，还向顾夫人拍胸脯保证：“一定把这恶鬼捉上来，为顾太守偿命。”

顾柳依一边垂泪一边悲恸哀求：“务必让这杀我爹爹的恶鬼，魂飞魄散！”

忙乱之中，捕快开始清理现场，他们寻了些?下?人，记录了口供，又要签字画押，丫鬟婆子?们大多?不识字，最?后是顾夫人出?面?，写上了自己的名。

她写完“温氏”，又在?后方添上了自己的闺名，温舒言。

字迹清隽，最?后一笔动作稍顿，凝结的浊墨隐入白纸之中，染黑了一大片。

一纸落成，整个?院子?，里里外外如同封瓶的口，将那股罪恶的浊气堵在?了瓶内，外人无法窥知顾府今日种种荒唐。

毕竟能对外说实话的人，此时都已经没法张嘴了。

第065章 邪祟14

那日之后, 顾府先是开坛三日，又缟素七日。

做七吊唁，为铭设重, 堂中西阶日日挂着顾太守身前所有旌旗，告知众人太守已故。温舒言作?为顾府管事的?夫人, 虽看着日日憔悴，神?色忧愁, 却也当真有当家做主、操持大局的?能?力。

既要大操大办太守丧事, 安顿吊唁宾客，又要配合衙役清查现场, 太守原先管治的?名录账目，官员通录, 温舒言一一接手, 不?假于人。

大小宾客皆以为这顾府失了男人，只剩女眷, 不?多日定会式微, 连个挑大梁的?也没有。不?承想，这不?常出面会客的?夫人心智倒如此坚定，就?是常常跟在?夫人身旁年岁尚浅的?顾家小姐, 也连日操持，撑起门楣，替母亲将事事准备得妥帖稳当。

他?人当顾柳依是个娇软女子?, 宴会上一见确是如此，只不?过她光华内敛，话语铿锵, 三言两语，将好意劝母女两人搬离顾府、好不?惹晦气的?亲朋劝离。惯于识人看物的?老手便知道这小女子?胸有谋略, 读了些书，并非那整日只会哭啼之人。

顾家没有因此散了，反而那些活下来的?仆人，更加抱团成?了一个整体。

井中恶鬼自是没有捉到，开坛三日却是搞得大张旗鼓，满郡皆知。黄符铜铃，角门悬挂，拿鬼捉妖，设的?坛比设的?宴还隆重。

这下不?仅长生郡，上至天子?，下至周围几个州县，全都?知道顾太守死于恶鬼之手，越传越邪乎，越传越真，不?多日就?成?为长生郡众人津津乐道的?一大奇案。

林暮晴在?顾府待着也是待着，主动请命，跟着长生郡的?老天师一起操办法事，整日在?外?抛头?露面，刷脸混眼熟。

听?顾家小小姐和她的?丫鬟提及，这乡野来的?林天师击散了五个野鬼，这才保住顾家女眷的?性命，不?然整个顾府都?家破人亡。现下林天师在?顾府守着，那唯一逃脱的?恶鬼到如今都?不?敢现身。

一来二去，林暮晴声名大噪，往后的?单子?是不?必犯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