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着她掌心?的双手泅染了鲜血,微微粘稠,却似烈焰般滚烫。

……恍惚间,似乎有?一只宽厚温暖的手覆在她的手背上,那人的指尖夹着一颗璀璨耀眼的星光。

“啪”,棋落如?陨星,如?一线白芒,切开长?夜,稳稳地落在了棋盘的最中央。

【“起手天元,你是?嘲讽我,还是?不会下?”】

【“哈哈哈,我的好军师。这一手,叫‘得民心?者得天下’!”】

……

她被迫继承了一份“遗产”。

时至今日,她的遗泽依旧拂照着她。

第136章 【第53章】掌教首席 是秀衣略胜半子……

“该死的!该死的!这些令人作呕的蝼蚁, 那个女人是疯了吗?”

京城酒楼最高处的包厢内,隔着一条长街窥探天音塔下一切情景的齐虚真满脸焦躁, 布满血丝的眼瞳宛如被逼上了绝路的困兽。事实上也的确如此,齐虚真很明白,上头?的命令是希望他能以“回归凡尘的修士”之名不动声?色地搅乱朝纲,他必须将事态恰好控制在“仙凡”的界限上。

这个限制是为了杜绝“那位”出手的可?能性,但现在却反过来?将齐虚真套死了。在不能动用?仙术的情况下,他竟然眼看着就要败给一介凡人了……

难以置信,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明明大?夏国那边的计划都很成功,为什么到了他这里就状况频出?齐虚真想不明白,他入咸临受封国师之时, 宣白凤与谢秀衣还不过是两个半大?的孩子。当时他的注意力都在那些朝中老?臣们的身上,宣白凤带着谢秀衣离京之事在他看来?就跟小孩子玩过家家一般无聊。但谁知不过短短十年, 皇太女便在边境建立了自己的基本?盘,眨眼变成了他的心腹大?患。

而现在,一直隐藏在幕后的他,竟被区区一个凡人逼迫得不得不走到明面上。

齐虚真烦躁地撤掉了静音结界,手指微微一勾, 坐在桌案对面捧着杯盏的“宣怀王”便转头?,沉声?朝着门外?道:“楚卿, 你也进来?一道吧。”

门外?很快传来?一声?肃穆的回应, 没?过多?久,面容古板、性情刚直的楚老?将军便解下了腰间的佩剑递给守在门边的侍卫,这才阔步走进了包厢。这位胆大?心细的辅国大?将军总是谨小慎微, 那些不经意间透露出来?的行为让齐虚真感到舒坦。他混迹官场多?年,近些年来?更是在与谢秀衣那疯子博弈的过程中被逼得精神失常、疑神疑鬼。他连阿谀奉承的贴身太监都不信,唯独这位很好读懂的老?将军, 让齐虚真感觉到“君王”是被尊重的。

不管“宣怀王”做出何等?昏庸失道之举,对楚老?将军而言都是“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即便明知这一套“忠君”思想是儒士编织出来?辅佐君王控制朝臣人心的手段,齐虚真也对此感到心安。楚老?将军只对君王忠诚,除了君王外?,连国师这般高位都得不到他的一个好脸。

若是换一个人对“国师”摆脸色,齐虚真定然会对此感到羞辱。但楚老?将军不会,因为他尊君却不尊国师,可?见在这位老?将军的心中,“地位”与“名望”皆不是他臣服的缘由。他不会对任何一位高位人士屈服,他只会对自己所在国家的“君主”低头?。

而“君主”之位,难道不早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了吗?

“楚卿,你是如何看待此事呢?”“宣怀王”招呼这位朝堂重臣在身旁坐下,还亲自动手为他奉茶。楚老?将军恭敬地接过,脊梁笔挺,只占半个椅座,一副随时准备好站起来?应对一切的姿态。“宣怀王”笑着让他放松一些,但楚老?将军只是微微放松了肩膀,其余并没?有改变。

“臣觉得”楚老?将军捧起茶杯,在嘴唇上轻轻一沾,一触即离,“以往总是时常听人纷议,道文常侯此人离经叛道,不同俗流。萧学?士也曾言其人性情奸猾,谋术如鬼,若无强权压制,定是一位千秋载名的奸

春鈤

佞权臣。今日一见,果真如此。不过老?臣觉得,文常侯以司命刀之仪胁迫朝堂诸公实非义?举,除了引起民众恐慌以外?于?家国无益。连先祖之仪也敢盗用?作为谋权夺利的工具,此人果真心术不正。”

楚老?将军正气凛然,这一番陈词有力的斥责之语对齐虚真而言可?谓是顺耳无比。对于?这一点,齐虚真也真是憋了太久却无人可?言,虽然他算不得什么好人,但谢秀衣那奸佞更谈不上是正道人士好吗?他这些年来?吃多?少苦头?,都到了看见一个宫女就怀疑对方?是否是间谍的地步了!

“要论?忠义?,满朝文武无人可?与爱卿相比。”“宣怀王”舒心一笑,含情脉脉地握住了楚老?将军的手。

世人都有一种固有的观点,那便是性情奸猾的谋士不可?能有“忠义?”之心。这种美德放在楚老?将军这样的人身上才叫相得益彰,放在文常侯那种人身上真是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谢陛下夸赞,不过分?内之举。”楚老?将军一板一眼地道,“不过文常侯此局看似无解,实则不堪一击。陛下无需多?虑。”

“哦?”齐虚真本?就被这事逼得焦头烂额、举棋不定,谢秀衣几乎算准了他可?能采取的所有手段,对人心的精准把控令他胆寒不已,“何出此言?”

“宣怀王”微微倾身,做侧耳细听状。能一路做到辅国大?将军之位的人自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楚老?将军虽然愚忠,但在战术谋略上却不逊于?人。他的谏言总是具有相当的可?行性,这也是“宣怀王”越来?越器重这位老?将军的主要原因。

“文常侯极擅玩弄人心与权谋之术,但这些都是小道,她已经在歪路上走得太远。”楚老?将军叹气,“定国安邦须得堂正,如何能容这些小人之举?轻亵人心者终会被人心所噬,这是世间颠不破的道理。文常侯煽动人心,无非便是在挥霍大?公主积累的名望声?势,就连定疆军都成了她麾下的伥鬼。但依老?臣之见,只要陛下出现在天音塔下,此局便会不攻自破。”

“哦?”齐虚真心中一动。

“王者,父天母地,为天之子也。若陛下亲自现身说法对这桩旧案盖棺论?罪,定然一呼百应,万众相随。”楚老?将军道,“毕竟天子之意便为天意,即便百姓愚昧盲从,一时间被有心人利用?,见到陛下的那一刻定然也会归心。”

齐虚真霍然站起身,双臂撑在桌案上,几乎掩盖不住面上狂喜的神情。

是啊,他怎么没?想到呢?这世上还有谁比君王更能统领百姓?君王若是现身说法,那谢秀衣看似大?义?凛然的请司命之仪便不过是造反谋逆之举!

“不,不。只是现身说法还远远不够,文常侯敢于?如此作为,无非便是因为她继承了宣白凤的名望民心!”齐虚真与谢秀衣打交道多?时,他深知此人是何等?的奸邪诡诈,若非有十足的后手,谢秀衣定不会赴一场十死无生的局。

齐虚真开始回忆,谢秀衣此人自幼时便富有才名,但所有人提起她聪敏好学?的同时也会提一嘴她的体弱多?病。谢家为了这名嫡女曾经遍请过天下名医,甚至还求来?了不少仙家的丹药,但最终都被判定为是先天不足,只能精细地调养,苦不得累不得。要说仅仅于此,以谢家的家大?业大?倒也并非娇养不起,但许多医师乃至是仙门弟子都曾断言,谢秀衣活不过二十五岁,必定早夭。

可?如今,谢秀衣已经熬过了既定的年岁,在饱受摧折的情况之下。

“她敢于?请司命刀叩问?天下,难道是因为她有让自己‘伤而不死’的把握吗?”齐虚真思忖,他能被派遣来?咸临接手搅乱朝纲之事,其本?身自然不会是全无筹谋手段的草包。想到这些年来?这位谢军师层出不穷的诡术秘法,齐虚真顿觉醍醐灌顶,明了了谢秀衣的计划。

“该死,那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混账。”想到自己那些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同僚,齐虚真便恨得齿牙都险些咬碎。以谢秀衣那具残败破朽的身躯,别说捱过整个司命之仪了,只怕是一刀下去,她便会因过度失血而亡。而如今谢秀衣敢于?自投罗网走入囹圄,定然是因为她有“不死”的底气。

这份底气从何而来?呢?当然只有源自他们本宗的秘术了!

想到这,齐虚真在愤恨恼怒之余又生出了几分?隐秘的窃喜。他虽然身负重任前来?咸临,但本?宗之所以命他来?做凡尘的任务还不是因为认定他已无更大?的利用?价值,只配在凡人堆里作威作福而已。齐虚真不敢违抗本?宗,但也绝不甘心屈就于?此,若是他能掌握谢秀衣身上的不死秘术……

“楚卿,你说得对。寡人的子民不过是被奸邪之辈利用?蒙蔽,成了有心之人手里的一柄刀而已。”齐虚真做悲悯之态,“寡人有义?务引领百姓重归正途,楚卿,且随寡人一同前往天音塔祭台!”

楚老?将军当即起身行礼:“是!”

自以为堪破敌人计谋的“宣怀王”携国师与辅国大?将军离开了酒楼,迈出酒楼门槛的瞬间,楚老?将军不动声?色地朝着大?堂内瞥了一眼。只见一书生打扮的青年正背对着他倚靠在窗边,好似要敬谁似的举了举手中的茶杯。仅一眼,楚老?将军便很快地收回了视线。

……

“我从未做过谍报之事,只怕会坏了你的事。若要在那贼子跟前做戏,我应当如何作为?”

“楚伯您什么都不用?做,一如既往便可?。我会安排人在您身边教您一些细节以及话术,而这近身期间的尺度,侄女相信您也心中有数。放心吧,楚伯您是最不像细作的细作,他不会怀疑您的。”

“是吗?那你可?真是最不像忠臣的忠臣了。”

……

前往祭坛的那一路,楚无争想了许多?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