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嘣”,琴弦断裂,火光突灭,戏台顿时暗了下来。
“……什么?意?思?”坐在宋从心身旁的楚夭也看得?入神,哪怕不解其意?,她也被这似有魔魅之力的表演给吸引了。
“……”宋从心沉默,不知应当如?何解释。
灯光再次亮起,幕布再次拉开。
青衣琉璃的剑术越来越精湛,花旦琉璃也凭借着自?己的容貌与才情成为了红楼的花魁。渐渐的,青衣的成长让红楼的楼主感受到了威胁,楼主开始不停地派遣青衣去执行一些极其危险的任务,意?图榨干青衣的价值后除掉这枚已经隐隐开始失控的棋子。楼主手中拿捏着青衣的命脉,几次三番以花旦的性命相要?挟。青衣屡次游走于生死的边界,但?这些,“她”都没有让花旦知晓。
直到有一天,青衣得?知花旦与一书生相爱了。
“我?不信。”
“你又懂我?什么??”
任性而又娇蛮的少女不屑于解释,那么?自?私又那么?聪明的女孩,突然间理智全无,飞蛾扑火般地追寻着自?己的爱情。
青衣开始恨她,恨她总是将自?己独自?抛下,恨她从来都只顾自?己而不管他人?的想法,恨她明明都已这般面目可憎,却还是让自?己放不下。
青衣再不愿遂她的意?了,步入红楼是花旦自?己的选择,走上?这条荆棘路还想要?回头,那是不可能的。若是让红楼楼主发现花旦动了私情,花旦必死无疑。青衣恨她,但?是青衣也无法坐视花旦的死。但?青衣越是阻挠,花旦游离不定的心意?便越是坚定。
终于,某一天,青衣九死一生地完成了楼主的任务,回到红楼时却得?知,花旦琉璃与书生私奔,被红楼的杀手抓捕带回后,书生为求脱身,在红楼楼主面前亲自?处决了花旦琉璃。
青衣疯了,“她”杀入了红楼,不顾一切地找到了那名书生,逼问他为何背叛自?己的爱人?。
我?没有。书生似哭似笑。她让我?随她逃亡,半路上?却把我?撇下了。我?爱她至深,她却根本不爱我?,那个?冷心薄情的女人?怎么?可能为爱逃亡,为爱而死?
那花旦琉璃究竟是为何而死?
青衣四处寻找,终于,他在红楼最深的密室中,发现了手持断刃刺入楼主的心口,五脏六腑却被掌力震碎的琉璃的尸首。
她维持在一个?双手紧握刀刃、跪地发力的姿势,死去了。
……这急转直下的剧情,看得?全场死寂一般的沉默。
戏曲的最后,青衣捧着镜子,与镜子中似笑非笑的花旦少女一同缓缓偏头,看向观众。
总是冷漠抿唇的青衣一点点地扯起唇角,勾起了一个?本该属于花旦琉璃的笑弧。
宋从心发誓,即便相隔这般远的距离,她也听见下方的群众中有人?当场爆了一句粗口。
谢场的最后一幕戏,戏台上?铺天盖地摆满了各种各样的镜子。
青衣迈着花旦的步子,披着花旦的绫罗水袖,唱着花旦曾经唱过的曲子,为观众献上?了最后一首独舞。
镜子中的人?也在起舞,但?那人?身着红粉色的衣裙,眉间点着花钿,分明是花旦的妆容与样子。
旋身,扬臂,起舞。
“她”先?是生疏,而后逐渐变得?娴熟。“她”看着镜子,从最开始的粗略模仿到腾转自?如?,一点点,一步步。
终于,“她”的步伐也如?花旦一般轻盈如?流风回雪,身影蹁跹若汲水白鹤。于是,戏台上?呈现出?了极其震撼人?心的一幕,澎湃激昂的乐曲中,万千身影于镜中流转。青衣与红衣相互交织,那宛如?镜影双生般的舞步,就连垂眸抬眉的神情都一般无二。
乐曲临近尾声,曲调越发高?昂,戏台上?的人?开始荡袖旋转,裙摆与水袖如?花瓣般层层漾开,随着急促的鼓点,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砰”的一声巨响,乐曲戛然而止。戏台上?的所有镜子应声而碎,琉璃的碎片噼里啪啦地落满了铺陈的红布。
那个?人?站在戏台上?,踩着破碎的镜片,优雅地缓缓躬身。
《琉璃传》谢幕。
第108章 【第25章】掌教首席 戏言与一个承诺……
如果手头有?烟, 宋从心可能会忍不住故作沧桑地吐个烟圈。
戏曲落幕后,那位名叫“东方既白”的?青年便?恭恭敬敬地把?她们请进了一处同样灯火通明的?府邸, 并宣称“城主卸妆后便?来”。随后便?有?四名衣着打扮明显与他人不同的?女郎为她们抚琴弄曲,烹茶煮水,侍奉点心……怕她们等得无聊,其中一位还?贴心地取了不少话本书籍给她们翻看。
这宛如哄小孩一般的?待客态度就很有?问题。
然?而楚夭此时是无心翻看书籍的?,她的?心神都在?方才那一场如梦似幻、宛如疯魔般的?《琉璃传》里:“我好像没怎么看得懂……喂,你说这个故事的?最后,那个好似水鬼变成的?青衣是取代了花旦的?身份吗?她因花旦而生,最后在?花旦死去时变成了花旦,取代了她的?人生吗?”
宋从心被她摇晃着胳膊, 整个人却仿佛入了定,没有?回答楚夭的?问题。
楚夭虽是小女儿?家?的?心性, 但被人冷落也不会恼羞成怒,见宋从心不答话,便?去纠缠梵缘浅:“和?尚,你说呢?”
“在?下并未出家?,而且就算出家?, 也应该是‘尼姑’而不是‘和?尚’。”梵缘浅平
静地纠正了一下,“千人千面, 我见即我执。楚姑娘的?见解或许便?是正确的?。”
“你闹呢?”楚夭被宋从心忽视时没有?生气, 听梵缘浅这么说反倒是有?些生气了,“我就是知道自己见识浅薄才来问你们的?,我想听的?不是这个。”
噗。负责奉茶的?侍女仓促地低下头, 忍住自己差点漏出的?笑。
梵缘浅老?僧入定,任凭楚夭如何摇晃都不理会她。楚夭见其不从,又整个人像只没骨头的?猫儿?似的?轻伏在?宋从心笔挺的?脊背上, 凑在?她耳边小声又委屈地碎碎念道:“告诉我嘛告诉我嘛告诉我嘛~”
宋从心安如磐石,实则内心几?近崩溃。她可算是知道楚夭为何在?情场上如此战无不胜了,这天底下几?个人能顶得住她这般撒娇的?。
闹腾作妖的?楚夭没发现?随侍一旁的?四名女郎突然?动作一僵,纷纷恭敬无比地起身,垂首行礼。府邸内灯火如昼,一支缓步行来的?十数人的?队伍被灯光照得影影绰绰。走在?最前头的?人披着一件挡风的?鹤氅,穿着绣着缕金百蝶剔红榴花的?艳色长?衣,手中持着一根镶金玉的?细长?烟管。他行至门口,看见屋内的?景象,似是感到有?趣般地抬手,身后垂头随侍的?俊丽男女们便?停住了脚步,躬身行礼后退下。
他的?气息揉入暮风,连同身后的?十数位随侍的?气息都掩盖得严严实实。但很可惜,要论别的?还?不好说,但要论感知能力,宋从心却可算得上当世独一。在?他踏进门槛的?瞬间,那个被另一个女孩痴缠的?少女便?下意识地想要回过身来,然?而视线却被红衣少女给挡住了。
男子有?些意外,却还?是双手抱胸倚着门框,含笑先发制人道:“两位小友这是在?做什么?”
楚夭顿时便?安静了。
说到底,楚夭是个极擅捕捉他人情绪同时也很识时务的?人。她对宋从心与梵缘浅自来熟,是因为她知道这两人脾气好还?不会与自己计较,但眼前这个笑得极尽温柔的?华服男子,楚夭那是只看一眼,都觉得心里怵得慌。
“我们在?讨论刚刚的?那出戏。”楚夭乖巧正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