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大宝好奇地问。

我没有回答大宝,继续对尸体进行检验。

打开死者的胃,胃内有一些糊状的东西。虽然已经进食3小时才死亡,但是胃内的白米饭粒依稀可见,可以判断死者晚上应该只是喝了一些粥。按照正常情况,这样年纪的小伙子,晚饭应该会让胃充盈,但是死者的胃内只有50毫升的食糜,即便是饭后3小时死亡有部分食糜已经进入了肠道,但也足以分析死者晚饭吃得非常少。顶多是一小碗白粥,连蔬菜、肉类的纤维都找不到丝毫。

突然,我想起了什么,于是把尸体的肠道扒拉到左侧,暴露出右侧腹腰部的腹腔。这个位置的肠道似乎有一些粘连,需要撕扯才能把肠道彼此分离开来。我撕开粘连的肠道,就暴露出了回肠末端的一小截淡紫色的如同老鼠尾巴的器官。

这是死者的阑尾。他的阑尾似乎比常人要粗大一些,呈现出淡紫色的样子,表面泛着光芒,这是轻度的水肿迹象。

我的心里似乎已经有数了。

“胃内容物消化程度符合晚上9点的死亡时间推断不?”大宝问道。

“符合。”我心不在焉地说道。

“那解剖就结束了。”大宝说。

“不,还有一项工作没有做。”我指了指尸体腹壁的创口,说,“致伤工具的推断。”

“刺创可以分析锐器的宽窄、长短、厚薄,但是切割创不行啊。”大宝说,“我们只能说是锐器。”

“不,这个案子是可以的。”我说,“一般无论是匕首、菜刀还是砍刀对人体进行切割的时候,因为其刀刃有一定的厚度,会导致创口两侧的皮肤向两侧哆开。但是,这具尸体的切割创,并没有让创口哆开,说明什么。”

“说明刀刃比较窄。”大宝说,“手术刀?”

“手术刀确实可以。”我说,“但并不是只有手术刀才可以。”

“老式刮胡刀的刀片也很薄。”孙法医插话道。

我竖了竖大拇指,说:“对!别忘了,现场是卫生间,卫生间里很可能是有这个工具的。”

“就地取材?”大宝瞪大了眼睛,说,“那岂不是更得怀疑他爸了?”

“我的意思并不是就地取材。”我说,“一开始我们认为死者死于刺器,所以在现场没有发现匕首就没有细找了。如果凶器只是一个很薄的刀片,很有可能此时还在现场。”

“那又怎样?”大宝问。

“我们分析这是一起命案的主要依据,目前就是凶器不在现场啊。”我说,“如果凶器仍在现场,你还敢说这是一起命案吗?”

“敢啊,为什么不敢?卫生间内的板凳还在外面呢。不都说了,如果是死者自己拿出来的,因为板凳腿上有血,说明他是受伤后拿出来。而受伤后出卫生间门,必然在院子里留下血迹啊,但不是没有血迹嘛!”大宝说,“怎么?难不成你怀疑这是自杀?如果有自杀动机,小羽毛这个点儿肯定已经调查出来了。”

“说不定是意外呢?”我说。

“别说笑了。”大宝哈哈一笑。

“不管怎么说,咱们现在得重新回去现场,看看刀片是不是仍在现场。”我说,“这决定了我下一步推断的方向。”

我们合力把尸体缝合完成,就重新乘车回到了现场。

此时已经是凌晨3点了,各组暂时都完成了工作,回到了县局等候碰头。只有林涛在现场等着我。

我穿戴好勘查装备,走进了卫生间,先是拉开洗脸池镜子后面的柜门,里面果真放着一把老式剃须刀。我打开剃须刀的金属盖,发现原本应该在金属盖下的双面刀片果真是不见了。我心中一喜。

“真的是这个刀片哦。”大宝说。

“这个现场所有的角落,你都看了吗?”我问门外的林涛。

“除了淋浴间里面没有看,其他都看了。”林涛说,“淋浴间里面没有进去人的迹象。”

我于是趴到了地面上,用手电筒照射着,看淋浴间玻璃隔断的底部。玻璃隔断的底部是一个不锈钢的底座,我这么一看,就发现不锈钢底座和地面之间的空隙里,有寒光一闪。我连忙从勘查箱里拿出一个镊子,从底座下方伸进去,一夹,就夹出了一枚寒光闪闪且黏附血迹的老式双面剃须刀片。

“啊!真的在这里!”大宝惊叫道,“你是怎么猜到的?”

“当你大概猜到了结果,就可以从结果反推过程了。”我神秘一笑,把刀片装进了物证袋里,说,“指纹和DNA都要做。”

“知道了。”林涛接过物证袋,放在自己的物证箱内。

“板凳做的结果怎么样了?”我见林涛把板凳也装在透明物证袋里,于是问道。

“做出来了,是死者庄鹏的血。”林涛说,“我把板凳提取回去,看能不能找到其他人的DNA。既然凶手把板凳拿了出去,就有可能在板凳上留下DNA。”

我笑了笑,说:“行吧,那我们回县局,一边对刀片检验,一边和他们碰头。”

回到县局的时候,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会议室里的大家伙都姿态各异地打着瞌睡。

“不好意思,来晚了。”我说。

大家这时候纷纷坐直了身子,伸着懒腰。

最着急的,是洋宫县公安局新上任没两天的分管刑侦的副局长刘局长。刘局长这新官上任三把火,还着实是厉害。

“怎么样?有线索吗?”刘局长急着问我。

“法医一般都最后说,各部门先说说吧。”我坦然自若地坐了下来,喝了口水,说道。

“那我先说吧。”程子砚说,“现场附近只有一百米外有一家农户装了监控。可是,晚上根本看不到那么远,不过晚上八九点钟的时候很多农户家灯是亮的,如果有人翻墙进入现场,还是能看到影子的。我们做了现场实验,在有灯光的情况下,如果有人翻墙,可以看到身影。不过,通过对监控的审阅,我们没有发现有身影进入现场院墙。”

“能确定吗?”刘局长有些兴奋。

毕竟排除了外人进来作案,嫌疑人范围就很小了。

“不能完全确定。”程子砚说,“毕竟灯光情况很难还原到事发当时的情况。但是,我倾向于认为是没有人进入的。”

说完,程子砚见大家没有问题了,就又像我们刚刚进来时候那样,在一张白纸上画着什么了。

陈诗羽接着说:“侦查这边,也没有发现什么线索。庄鹏是镇子上中学的初二学生,平时性格非常内向,不太喜欢说话,学习成绩也一般。据了解,他父亲和他关系正常,并没有什么吵嘴打架的经历。据说庄建文平时工作挺忙的,有的时候还会直播自己的手艺活儿,有几千粉丝,也会通过直播来获取一些打赏补贴家用。庄建文平时有点刁钻刻薄,得理不饶人的那种,所以工友、邻居都和他保持距离。庄建文的妻子乐屏,性格挺懦弱的,内向话不多,平时就是务农,夫妻关系还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