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会有方向吧,靠子砚。”我说。

“我问了,据说现场附近监控少,恐怕也不好追踪。”林涛说。

吃完饭,我和大宝回到了县公安局,陈诗羽说要去和侦查部门一起调查,而林涛则拽上了韩亮,开着车沿着水库边绕圈,想碰碰运气。我一直在电脑里看两名死者的损伤照片,脑子里不断地推测各种可能出现的损伤方式。

一直等到了天黑,也没有大家的消息,于是我和大宝回到了住宿的宾馆,继续看着尸检的照片。

我在笔记本电脑上,将尸检照片一张一张地翻动,不知道翻动过了多少轮了。突然一张照片的缩略图吸引了我的注意,我连忙把图片点击开,注视着屏幕。

“这是男死者右侧腰部的损伤,你看看像什么?”我指着照片,问大宝。

“皮下出血啊,能像什么?”大宝问。

“我说皮下出血的形状像什么。”

“像什么?像,像一个逗号?”大宝说。

说话间,我们的房门被敲响了。

我起身走过去打开门,见陈诗羽和林涛、韩亮一起走了进来。

“战灵的丈夫,熊天,有作案嫌疑。”陈诗羽一进门,就拿了玄关吧台上的一瓶矿泉水,咕咚咕咚地灌了几口,说道,“人已经抓了,但是不交代。”

“抓了?凭啥抓?”我问。

“我们调查,这个熊天,昨天一整天都不在公司。”陈诗羽说,“但是我们问他,他却坚持说自己一整天都在公司加班。”

“两名死者的死亡时间相近。”我沉吟道,“早上8点看尸体,尸僵强硬,应该是15个小时左右,所以是昨天下午5点钟左右死亡的。从两名死者的胃内容物看,都是基本空虚的,考虑是中午饭吃过五六个小时,晚饭还没吃。”

“对啊,你们的死亡时间推断应该没问题,可是这个熊天,在昨天下午五六点钟的时候,没人知道他在哪里。”陈诗羽说,“自己又在不停地撒谎。所以,我觉得有理由先传唤他。”

“撒谎,并不一定就是作案凶犯啊。也有可能,他是去做见不得人的事情,比如和战灵一样,找情人。”我说。

“不是他?”陈诗羽说,“那还能有谁?”

“罗孝文。”我说,“他自己。”

所有的人都大吃了一惊。

我哈哈一笑,说:“我们都钻了牛角尖,被损伤困住了思维罢了。因为两个死者身上都有伤,而且是非溺死的战灵伤少,而溺死的罗孝文伤多,所以大家都会认为有第三个人的出现。毕竟,罗孝文的这些伤,不像是故意的‘自伤’,而如果不是自伤,又存在女死者少见的死因,所以大家都被‘命案’的可能性限制住了思维。”

“又在卖关子。”大宝急得直跳脚。

我只能加快了语速,说:“其实在解剖的时候,我们说到他们为什么会在水库旁边,咱们是怎么说的?”

“车震啊。”大宝说。

“对啊,这个男的经济条件不错,肯定有车,去哪里也都会开车。”我说,“为什么,我们没有关注他的车去哪里了呢?”

“说不定停在某个隐蔽的角落没有被发现呢?”大宝说。

陈诗羽接过话题说:“子砚好像就是在稀少的摄像头中间,寻找男死者的车可能藏匿的范围。”

“所以啊,子砚没看到尸体,所以没有被先入为主的思维困住。”我苦笑了一声,说,“你们再看这张照片,是男死者的右腰部,皮下出血像什么?”

“蘑菇?”林涛说。

“其实我们遇见过类似的案件。”我说,“这个部位的这种损伤,我分析就是车辆挡杆形成的损伤。”

“哦,你是说车祸?”林涛说,“可是我还是想不通,发生了车祸,没人报警?只有男的抱着女的跳河?”

“你还是被困住了。”我说,“首先,车祸很容易造成驾驶员被挡杆所伤;其次,看不到车,或者没人报警,不代表就不是车祸,因为可以是单方车祸。”

“依据呢?就根据这个‘蘑菇’?”陈诗羽说。

“对啊,男的如果是驾驶员,没有看到他身上有方向盘的损伤啊。”大宝说,“方向盘损伤应该是条形的、弧形的皮下出血加上肋骨骨折。”

“那是你被书上的理论困住了。”我说,“其实跳出‘命案’可能性的思维,就很容易想到了,两个人胸口都遭受了柔软物体的撞击和挤压,导致皮下出血,男的肺挫伤,女的心脏破裂,都提示这个作用力不小,但是接触物很柔软,所以,这个致伤工具可能是安全气囊。我们要用与时俱进的思维看问题,书上说驾驶员有方向盘损伤,那是安全气囊不完善的年代。现在方向盘中央鼓出一个安全气囊,驾驶员还怎么碰得到方向盘?”

“哦,有道理!”大宝说,“这样,两个人的主要损伤都解释了!”

“可是,车呢?”林涛还是不甘心地问道。

“很简单,两具尸体都在水库里,所以车也在水库里。”我说,“如果是单方事故,车辆冲撞路边护栏,然后坠入水中,全程没有人看见,当然就没人报警了。”

“啊?”林涛还是想不通,“如果车辆直接入水了,人是没法从车里出来的,因为车门在水压的作用下,是打不开的。”

“如果窗户没关,或者玻璃碎了呢?”我问。

“哦。”大宝恍然大悟,说,“你是说,男的因为撞击只受了小伤,所以依旧存在行动能力。因为车窗碎了,所以车辆入水后,会迅速下沉。而此时,女的因为心脏破裂已经死亡了,但是男的不知道,还认为她只是晕过去了。男的从车窗钻出来后,并没有想着自己求生,而是从另一侧车窗把女的尸体也拽出来了,结果因为水库里的浪比较大,或者是体能耗尽,终究无法游走,而是溺亡了。可是,这男的又要给女的解安全带,又要把人拖出来,还是在水下,难度不小哦。”

“既然能和安全气囊发生那么严重的碰撞,说明这两个人都没有系安全带。”我叹了口气,说,“安全带太重要了,如果这女的不是没有系安全带,肯定不会心脏破裂。她以前是游泳教练,在水库里自救肯定没有任何问题。”

“你这么一说,两个人所有的损伤,也都好解释了。”大宝说。

“原来,这是一起车祸啊。”林涛说,“确实,我们是被命案的可能性困住了。”

“所以,既然是车祸,那问题就好解决了。”我说,“今天大家都辛苦,子砚还在工作,也把她叫回来休息,既然到现在还没找到车辆踪迹,就无须找了,因为落水点附近肯定没有摄像头。明天一早,我们只需要寻找挨着水库路或者横跨水库的桥,就一定能找到撞击点了。只要能找到撞击点,就可以在相应位置进行打捞,车辆很重,会沉在水库底下,不会被冲走。车辆打捞上来,就是证据确凿了。”

既然现在看起来不是命案,大家就兴趣索然地各自回去睡觉了。

4

第二天一早,林涛和韩亮就穿戴整齐,敲响了我的房门。也对,他们是想尽快找到出事车辆,从而结案。

昨晚程子砚回来后,听取了我的分析结论之后,就一拍大腿,说:“我知道在哪里了!”

原来,程子砚一开始就在追踪罗孝文的车辆,追踪到洋宫县大桥路的时候,就因为后方缺乏监控而断掉了线索。这条大桥路的尽头连接着几十条可以通车的小路,所以程子砚不得不对所有的小路是否有监控来进行实地考察,并且调取监控,想寻找车辆究竟是从哪条路离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