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不吃,减肥。”韩亮哈哈一笑,探头向办公室里看去。

“有大学做过研究,如果平时不注重热量摄入,只是晚上饿着,并不能减肥。”我说,“我深有体会。”

“那我去买了。”林涛站起身来。

“奶茶和炸鸡,都是高热量,吃一顿抵三顿。”我说。

林涛又犹犹豫豫地坐了下来。

“他们拷贝好了。”韩亮走进了办公室。

程子砚立即放下奶茶,站起了身。大宝也丢掉鸡骨头,想在林涛的身上擦擦手上的油,林涛“啊”了一声跳开了。

程子砚在电脑上一番操作,调出了一个视频画面。画面里,凌南背着书包,独自一个人从学校大门走出来。他低着头,但是脚步很快,甚至双手还捏着拳头。很显然,他不是在犹豫中行走,而是心里已经笃定了想法,朝着自己的想法行进。

“我先和你们说一下监控调查的进程。”程子砚说,“我们从学校门口的监控可以看见,事发当天下午2:01,凌南从学校门口匆匆走了出来。你们看,因为当时学校门口没有其他人,所以看得很清楚。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是紧绷着的,显然很不正常。他出校门后行走的方向,就是回家的方向。如果正常走回家的话,他需要15至20分钟的时间。只可惜,因为地处郊区,这期间连续三个道路监控,都因为在检修而无法使用。”

“也就是说,凌南走出了学校门口的监控范围之后,就失去踪迹了。”我说。

“对。”程子砚说,“一开始我们认为,他既然是朝回家的方向走,并没有犹豫不决、选择方向,所以他应该是要回家的,既然是回家,自然是因为那一些床垫下的画作。按照他回家的路途,虽然中间坏了三个监控,但在第四个道路监控中,应该可以看到他的踪迹。”

“可惜,并没有。”林涛猜测道。

“对,看了很久,一直都没有。”程子砚说,“所以我们就很奇怪,这中间,都是大路、商铺,白天人流量很大,不可能是我们分析的作案现场啊。那凌南在这期间,到哪里去了呢?”

“中途的岔路,都分析了吗?”我问,“有地图吗?”

“开始我们也分析了,但并没什么用,不过我们又找到了新的线索。”程子砚说,“在侦查员们分析岔路走向的时候,我和小羽毛就沿着凌南回家的路线逛一逛,没想到有了新的发现。我们发现,在这条路线上,有一个公交车站,车站的顶棚挂着一个监控头。所以,我们就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开了介绍信来公交公司查监控,没想到,还真查到了。”

程子砚打开一个视频,调整到对应的时间,说:“你们看,这就是公交公司的探头。”

视频里,走进了一个穿着校服的男孩,从体型上看,就是凌南无疑了。凌南先是沿着人行道快步走着,经过公交站台的时候,突然像看到了什么,受到惊吓,停下了脚步。然后他一个箭步向旁边跳了出去,躲在了公交站台的广告牌后面。

“他在躲谁?”大宝也看出了端倪,眯着眼睛看着监控。

“应该是躲这个人。”程子砚指了指刚刚走进监控画面的一个穿着运动衫的男子。

这是个瘦高个儿,梳着分头,戴着眼镜,但面容看得不是很清楚。这个男人似乎并没有发现凌南,而是径直向公交站走来。

凌南一开始在公交站广告牌后面躲着,手扶着广告牌向外探视。当他看见这个男人径直走过来的时候,似乎还想继续躲避。可是公交站台是开放式的,他几乎躲无可躲,因此显得十分慌张。

正在这时,来了一辆114路公交车,凌南像见到救星一样,一个箭步就跳上了公交车。而那个男人似乎从头至尾都没有什么异常,而是径直穿过了公交车站,走出了监控画面。

“所以,监控看不到凌南,是因为他坐上了公交车?”我问。

程子砚点了点头,说:“好在现在公交车上都有监控,所以我们就有迹可循了。”

程子砚又打开了一段视频,用15倍速播放着,说:“这辆公交车的行驶方向,是向西走的,也就是说,越走越偏僻。公交车最后的终点站是山涧站,也就是龙番山脚下了。”

“嗯,车是沿着龙番河向上游走的,这个符合。”我说。

从监控中可以看到,凌南慌张地跳上了公交车,车门就随即关闭了。在车辆起步后,凌南和驾驶员说了几句什么话,就找到一个座位坐下,然后看起来心情十分低落,低头坐在座位上,过了一会儿,好像就睡着了。

“公交车的驾驶员我们也找到了。”陈诗羽说,“给他看了这段录像,他就想起来了。说是这个中学生上车后,驾驶员让他出示健康码,并付车费,他说自己没带钱、没带手机,以后补上。驾驶员见是个孩子,就让他到后面找个位置坐下,因为车有些颠簸,免得摔跤。直到车辆开到了番西村,车上的人都下光了,驾驶员喊他,问他是不是坐过了站,凌南似乎才从睡梦中醒了过来,说没有过站,于是在番西村这一站下了车。这一站是终点前面一站,也是现场上游的一站。”

“感觉事情都要连起来了。”林涛摩拳擦掌。

“番西村也有个挺繁华的小集市,毕竟是城郊嘛,和农村不太一样。”程子砚说,“于是我们就赶到了番西村公交站,顺着公交站在各个方向找到了很多监控,并且按照凌南下车的时间,一一排查,最终我们找到了凌南的踪迹。”

“厉害!”我赞叹了一声。

沿着几个监控的画面,程子砚基本上还原了凌南的活动轨迹。凌南在下车后,就来到了对面的公交站台,似乎想等一班公交车,再折返回去。但等车来了之后,他又犹犹豫豫地没有上车。过了一会儿,他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一跺脚,沿着折返的路线向回走。

“我们分析,凌南可能是因为自己没有钱、没有手机,所以不太好意思再坐车回去了。”程子砚说。

“按照驾驶员说,他不仅没有怪凌南没钱,反而还关心他。”大宝说,“凌南应该不害怕再坐一次‘霸王车’啊。”

“监控没有声音,刚才说的只是驾驶员的一面之词。”程子砚苦笑了一下,重新调回驾驶员和凌南说话的场景,说,“你看看驾驶员的表情,显然不是关心他。驾驶员虽然没有把凌南赶下车,但是肯定说了难听的话,并不像他自己交代的那样。”

“是啊,出了这事儿,这驾驶员也战战兢兢,肯定害怕自己的言语刺激了凌南,自己要担责任。”林涛无奈地摇摇头。

“所以,凌南可能是被羞辱了。”陈诗羽说,“这样的富家公子,恐怕从小就没有因为钱被人家羞辱过吧?这也是他没有选择重新乘车回家的原因。如果他重新乘车回家了,也许现在啥事儿也没有。”

韩亮打断道:“不过也有点奇怪,凌南不是急着回家救画吗?为什么上了车就睡着了呢?”

大宝笑了:“这好解释,凌南怒气冲冲地出了校门,先是被什么人吓了一跳,逃上公交车,然后又被司机骂,情绪一下子就变成了沮丧。这时候,公交车摇摇晃晃的,嘎嘎吱吱的声音像摇篮曲一样,车上又没有多少人,这不很容易就犯困嘛韩亮你不是自己开车就是坐私家车,从来没体验过公交车吧?”

“确实有些道理,人在激动、愤怒之后,一旦冷静下来,就会产生疲惫感,睡着也无可厚非。比如我们全身心投入案件侦破,回程的路上总是都在睡觉,就是这个道理了。”我深以为然,又问道,“这里距离凌南家,有多远?”

“也不是特别远,我用导航查了一下,大约7公里,步行1个小时50分钟就行。”陈诗羽说,“这时候是下午,大白天,如果他真的能够走回去,也没什么大事儿。问题是,这里不像是城里容易辨别方向,还有人可以问路。这条路线上,有不少人迹稀少的地方,而且路也不直,还有很多岔路,不容易分辨方向。”

“所以他迷路了。”我叹了口气,说。

“是啊,关键问题是路牌的问题。”程子砚说,“因为是城郊,监控不可能无缝对接,不可能追踪凌南的轨迹。所以,我和小羽毛继续试了试,从番西村公交站,向回走。”

“你们是真强!”林涛说。

“我们一边看导航,一边看路牌,找到了可能存在的问题。”陈诗羽打开手机,调出一张照片,说,“按照导航,凌南如果继续沿着大路走,是能回到市里的。但是在这个路口,有个路牌,上面指示了‘市区’的方向,可是路牌年久失修,居然因为路牌杆的转动,导致‘市区’的指示牌指向了进山的方向。后来我们调查了,这个路牌坏了好几年了,只是大家都认识附近的路,也没人报修。”

“我的天!可见公共设施的维护有多重要!这是血淋淋的人命啊!”大宝惊叫道。

“所以凌南应该是沿着这个路牌走上了小路,进了山?”我问。

“是的。”陈诗羽把手机导航放大,说,“我们分析了一下地图,进山后,就不好找了,很容易迷路。但是根据你们尸检时发现的线索,有樱花的区域,可能只有两个区域。而只有一个区域,附近有人住。”

“所以这里是嫌疑最大的地方?”我问。

“对!”陈诗羽说,“而且我们设想了一下,如果凌南真的是在这个区域被电击致死,电击器的主人很有可能会骑车沿着这条小路,来到番西村的村口,也就是龙番河边。这里人迹也很少,如果是晚上,根本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