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元旦余南要回家。

从那次在医院闹到警察都来了之后，余南就说要住校。本来余南妈妈还以为余南是小孩子发脾气，于是拿出她一贯的沉默来，算是默认了他想住校的想法。但没想到他行动会这么快，当天晚上就收拾好行李走了。

就像早就计划好了那样。

她心里很不高兴，倒也没多说什么，在这个年纪青春期叛逆多正常，偶尔也要松一松风筝线，才不至于断掉线让风筝彻底飞远。

本来以为余南去住集体宿舍、吃大锅饭没多久就要受不了的，那种集体生活，又怎么比得上一家人在一起的幸福。她在等着余南吃苦投降，没想到两个月过去余南越来越滋润，他每星期都会回家一趟，肉眼看起来脸色都很不错，这让余南妈妈心里感到还是有些掌控不到儿子的不是滋味儿。

学校通知放元旦假的时间，晚放学回家的路上余南给妈妈打电话，想要说不回家的。学生宿舍短假期间不锁大门，也保留了一个食堂供应三餐，有不少地方乡镇的同学都不准备回去，特别是高三的学生，更是要抓紧每一分钟用功学习，这个借口非常情理之中。

他才说完学校不关宿舍和食堂，妈妈就猜到了他后面的话，语气有些燥地打断了他。

“不行，你必须回家！”

听到电话那端沉默了一会儿，妈妈忍了忍，换了副温柔的声音，“妈妈也是心疼你，你这两个月一直吃的食堂，食堂能做什么有营养的东西给你们吃？你回家来，至少放假这三天妈妈做点好吃的给你补补。”

接着她又卖惨。

“这冬天太阴冷了。我身上痛得不行，好多事都做不了了。今年过年早，你舅舅那边年尾肯定忙不过来叫我过去帮忙，我本来还想着一个人每天做一点家务，能在过年前大扫除完的，可惜这风湿犯了，手都伸不直。”

余南心里叹息，他又何尝不知道妈妈是在耍心眼把他骗回去。可是妈妈十月怀胎将他生下来，在他能赚钱之前也是尽力给了他最好的生活。那些用虫蛀过或只有一点点腐烂的便宜菜精心搭配的饭食将他养到那么大，不落后他人的身高，能灵活用的头脑，无一没有的一个地方不说明妈妈的用心。

可是上了高中之后，他满十六岁可以兼职了之后，同龄人还在花着家里人钱的年纪，妈妈就将所有赚来的钱给那个男人的去赌、去喝酒，然后心安理得地用着自己这点微薄的收入。

没办法爱，却也做不到恨。

他走到单元楼下，抬头看到叶季萌正站在阳台上，和他对上视线后就回了屋子。

他看着那道背影，缓缓说：“知道了，我会回去的。”

叶季萌点了夜宵外卖等余南回来。

听到电子门锁叮铃地一声响，门打开，他小跳一下扑进余南怀里，寒冷的气息让久待在空调房的他感到舒服，猫一般地蹭了蹭。

“南南，你包的小馄饨吃完了，我就点外卖了哦。”

叶季萌跟着余南在厨房名为打下手，实则捣乱了那么久，唯一的进步就是会煮汤圆和事先包好的馄饨了。

饺子还不行，他煮一次散一次，次次吃面皮汤。

余南怕冷到他，搂着他往客厅挪。听叶季萌这么说，低头亲吻那饱满的额头，笑道：“明天我包，正好家里的东西吃得七七八八了，明天去趟超市。”

上学的时候，中午下午时间紧，余南都是趁着周末将一星期的食材洗好切好冻起来，放学回来直接下锅炒就行。

“好呀。”

回到空调房，叶季萌就嫌两个人抱着热，松开余南跑过去打开客厅茶几上的外卖餐盒，油辣的香味飘出，他掏出手机选着搭配夜宵的电影。余南脱外套的时候瞟了眼，烧烤小龙虾搭配啤酒，就知道叶季萌看他今晚开始就放小长假，是不打算早睡了。

叶季萌从凳子上扯了张坐垫席地而坐，戴上手套准备开吃。余南俯身亲了亲他的脸，坐在他身后将人圈在怀里。他不喜欢这种口味重的东西，戴上塑料手套，慢条斯理剥好塞进叶季萌嘴里。

电视里放着的是希区柯克的悬疑片。

余南不太懂这些，昏暗的色调，严肃的剧情，让他对投在屏幕上的叶季萌的倒影更有兴趣。叶季萌咀嚼着龙虾肉，腮帮子一鼓一鼓的，余南偏头轻轻咬了一口。

叶季萌嫌弃地摘下手套，用手背擦脸。

“干什么啊。”

余南说，“元旦我要回家。”

叶季萌去抽纸的动作顿了一下，紧接着点头：“哦，回去呗。”

他没什么立场留余南在自己身边过节，放假嘛，学生都是要回家的。

但他低落得如此明显，吃东西的动作都变慢了，牛肉串在嘴边怎么都唰不进嘴里。

余南忙搂紧他哄：“我可以说要打工，白天来陪你，和你一起吃饭好不好？”

叶季萌将牛肉狠狠咬进嘴里，“不用，又不是只有你有家，我也要回家去。”

话是这么说，叶季萌闹别扭，一直坐在客厅闷声喝啤酒，天蒙蒙亮才爬进被窝里搂着余南的腰睡了一会儿。

余南起得早，他也跟着爬起来，打着哈欠跟在余南身后逛超市。余南拉着他往生鲜区走，叶季萌摇头，说这三天都没人在家没必要买菜，推着购物车去买了一大车小孩子喜欢的零食和几箱水果。

叶季萌本来是想送余南回去，余南担心他疲劳驾驶出事，说自己坐地铁就行，也就四站路。

叶季萌指着脚边的大包小提，“这都是给你带回去的，你提得动？”

也就只是进出站麻烦，余南点头表示没问题，眼见叶季萌黑了脸，忙当着叶季萌的面打了滴滴，等车到，把东西搬进后备箱，两个人在超市门口道别。

叶季萌漫无目的逛了会街，他不想回去补觉，但确实无事可做。手机滴滴提示着电量不足，叶季萌没管，扫了辆共享电动车，一路研究着公交站台名，慢悠悠回到了家。

正好赶上饭点，因为叶父和吴亭然没在家，做饭的王姨就没来主家。管家李叔正要打电话叫人过来做饭，叶季萌骑了一路车早就没什么体力了，摆摆手让他不用麻烦，自己回卧室躺尸。

给手机充上电开机，跳出几个未接电话，还有余南发来的微信。

他一直很怕打扰叶季萌，基本上不会连续发三条以上的消息。今天真的是破天荒的发了快二十条。叶季萌从头往下看，一开始是告诉自己他已经到家了，妹妹很喜欢叶季萌挑的东西，后面就是开始担心叶季萌的去向。

叶季萌懒懒回电话过去。

第二十九章

对面不知道拿着手机等了多久，听筒才嘟了声后，余南那边秒接，背景音很嘈杂，能听到机器的滴滴声，不像在家里。

“哥哥你怎么手机一直关机？”余南语气急迫，握着手机的手在颤抖，可能他都没有发现这点细小的抖动，倒是一颗心渐渐跳回了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