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裴之前没怎么看过人剪窗花，一时还有些稀奇，双手拿着那薄薄的兔子窗花来回的瞧，半晌才稀罕的放下，笑着夸道：“好厉害！”

他是当真佩服顾柳，同样是一双手，要他打猎劈柴可以，可要他干那么细致的活儿，他就真的做不来了，也就只有顾柳才有这种耐心。

得了夸，顾柳也高兴的弯了弯眼，他已经许多年没有过这种闲心坐下来剪窗花了。

窗花一贴就要贴一对，于是顾柳又剪了一张一模一样的兔子窗花出来。

剪完了兔子又剪要贴在大门口上的“福”字，感觉累了便停下来揉揉眼睛歇一歇，这东西反正不着急，只要在过年前剪好了就行。

日子就这么慢悠悠的过去了。

腊月里还下了好几场雪，两个人几乎天天窝在家里，云裴陪着顾柳一起做针线活，剪窗花，累了就看看雪，喝壶热茶，日子过得好不舒心。

十张红纸，顾柳只留下了两张等着过年裁下来包成红封用，其他的全部剪成了窗花和“福”字，只等着过年的时候贴在窗上，好看又喜庆。

这种惬意的日子一直到腊月二十三。

腊月二十三是小年夜，也是年节的开端，从这一天开始，往后每一天都有不同的事情要忙。

所谓二十三，糖瓜粘，今天是要祭灶神的。清早起来，顾柳就开始忙碌起来。

大灶生火，麦芽水和糯米一起压出麦芽汁，把麦芽汁倒进锅里，先熬一锅麦芽糖。熬出来的麦芽糖继续用大锅煮，直到锅里的糖完全融化，冒起一个个大的气泡，颜色略略发白，再往锅里撒一把花生芝麻碎搅匀。

等到锅里的糖略略凝固，不那么烫手时，顾柳拿了刀来切成一条一条的长条形，再用手扭一扭，这就是灶糖了。

灶糖是用来晚上祭灶用的，除了灶糖之外，还要准备豆子、酒，香烛和纸钱等等。

不止祭灶神，这些东西过年时祭祀也要用，于是前几天，顾柳和云裴一起去了一趟镇上，把这些东西都一次性买齐了，还拎了许多过年用的干果蜜饯炒货回来。

灶糖做完，太阳也升起来了。

接连下过几场雪，顾柳见今天的日头不错，便想趁着今天把家里衣裳、被褥之类的该洗的洗，该晒的也都拿出来晒一晒。

虽说年俗二十四，扫房子，但入冬天气说变就变，不趁着今天天好的时候把能干的事情赶紧都干了万一后头变天就麻烦了。

云裴帮着顾柳把屋里的装衣裳的大箱子搬了出来，把里头的衣裳一件件的拿出来晒，见见风，而顾柳则打了水坐在水井旁边洗被面，垫单。

顾柳爱干净，贴身睡的这些东西也洗的勤，其实不怎么脏，但是过新年，东西自然要重新洗一遍才行。

洗完，云裴帮着他一起拧干水，顾柳还把他们盖的棉被也抱了出来，院里一时晒满了各种东西。

洗完屋里的东西，顾柳又把灶房里的碗筷都搬出来清点了一遍。

那些磕了碰了，或者边缘有缺口裂纹的碗一律都要扔了，扔掉破损的碗表示扔掉“穷气”，希望新的一年平安安康。

好不容易家里的东西刷洗完，顾柳见还有点时间，便把狗崽也捉来洗了个澡。

过新年，人要除尘，狗也要除尘。

怕天太冷了冻着狗崽，他们俩是在灶房里给狗崽洗的。

顾柳找了家里最大的一个盆来，打了一盆温水，然后把狗崽推进去。

以后这个盆就专门给狗崽洗澡用了。

狗崽自捡回来以后还没洗过澡，也是第一次碰水，一开始还有点怕，嗷嗷叫着，挣扎的厉害，要云裴和顾柳一起合力把它的身子摁到水里去，到后来大概是终于习惯了，也觉得水温温的很舒服，才终于安静下来。

顾柳掰了个皂荚，用手搓出白沫，又拿了个毛梳来，用葫芦瓢起一舀水淋在狗崽的身上，然后用毛梳给狗崽梳毛。

狗崽长大了不少，一身皮毛也愈发厚实，所以平时看起来总显得它胖胖的又蓬松，直到现在浑身的毛被水打湿了，整条狗看上去足足小了一圈，狗毛一绺一绺的搭在身上，完全没有了平时那威风闹腾的样子，反而多了几分滑稽，顾柳忍不住弯了弯眼。

来回搓洗了好几遍终于把狗崽洗干净了，身上打结的毛发也都梳理开。

云裴把狗崽从盆里抱出来放在大灶旁边烤火，狗崽身上沾了水不舒服，便自然而然的要抖身子甩毛。

它这一甩，登时水花飞溅，云裴站在它旁边一时避之不及，被甩了个正着。

这下狗崽洗完云裴也要洗澡了。

顾柳赶紧给云裴烧了一大锅热水，水烧好以后，云裴拿着衣裳回屋洗澡，等他洗好出来时，便听到灶房里传出“咚咚咚”切菜的声音。

他走到灶房一看，顾柳已经在开始在剁馅准备包饺子了，狗崽安静的窝在他的腿边烤火。

小年夜也是要吃饺子的，今天包的饺子是酸菜猪肉馅的。

从今天开始，后头包饺子的日子还多的是呢。

云裴烤干了头发以后便也去帮着顾柳一起包饺子。

晚饭前还得先祭灶神。

包完饺子以后顾柳赶紧把灶房打扫干净了，又拿出他早已准备好了的灶糖、豆子、酒和一应蜜饯干果，香烛和纸钱也都准备好，然后才出去，出去时把狗崽也抱走了。

祭灶王爷是有讲究的，只能由汉子送灶，家里的女人双儿都不能在场。

云裴跪在灶神像前焚香烧纸，又诚心的叩了三个头，希望灶神保佑他们来年平安吉祥，然后才把贴在灶前的灶神像揭了下来，一并烧了。

这样就算是完成送灶了。

到了年三十那天再把新的灶神像重新贴在灶前，算是“迎灶”。

送完灶以后，云裴回到堂屋里吃晚饭。

今天的晚饭是蒸腊鱼干、辣椒炒菌子、笋干炒豇豆加上一盆热腾腾的酸菜猪肉饺子。

因着是过节，所以菜色比平时丰盛一些。

忙了一天，这会终于能坐下来安安稳稳的吃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