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裴猜得没错，他确实是镇上来福酒楼的厨子，今日秋社人多，有钱的主顾也多，他们掌柜的让他出来瞧瞧市集上有没有值钱的山货或者是野物卖，买回去中午烧了菜还能趁着今天还能卖高点价钱。

这松茸价格比医馆卖的要便宜，就是价格讲不下来他也是要买的，买回去报给掌柜的按照一百五十文，他私下里还能赚一些，更别提现在还得了添头，虽然那点菜干子和木耳不值多少钱，但那都是白得的，他自然乐意。

这下，那男人总算没再说什么，故作骄矜的点了点头，说：“那成吧，我看你这点松茸也不算多，就全给我吧，称一下看有多少。”

跟松茸比，那点菜干子和木耳不值多少钱，一听男人把这点松茸都包全了，他心里欣喜，瞧着筐里的木耳和菜干子都卖的差不多了，他便干脆全送了。

当着男人的面过了称，松茸一共八两多重，卖了一两一钱，男人给了钱，接过松茸和添头，心满意足的走了。

马卫锦刚才一直在一边不敢出声，看着男人的身影走远了才终于忍不住叫了起来，一脸崇拜的看着云裴：“天啊，裴子哥，你可太厉害了！刚刚要是换了是我，都不敢开那么高的价。”

顾柳没说什么，但心里想的基本和云裴一样，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云裴。

云裴一回头对上两双一样兴奋晶亮的眼睛，没忍住笑了。

又等了一会，云裴在山里抓到的那只翠鸟也被一个富商家里的管事瞧中，五两银子带走了。

马卫锦在一旁瞧着虽然羡慕，却不嫉妒，各家自有各家的日子过，他们家虽然不像云裴家打猎赚的那么多，但也不差，一家子开开心心的，这样就够了。

眼瞧着带来的竹筐子里的东西都空了，云裴和顾柳今日卖东西得了不少银钱，三人把东西收拾好，和方大嫂他们打了个招呼，也高高兴兴的过节去了。

第35章 秋社（二）

随着日头渐渐高了，天也暖和了一点，这会正是人多拥挤的时候。

街面上人流如潮，连走在里头都有些困难，更别提云裴还推了个板车。

于是云裴找了个停板车的地儿，先把板车给停下。

镇里有人就是专门做这个生意的，板车、驴车、牛车停在那里有人帮着看管，一天两文钱，交了钱就能领一张牌子，板车上也拴一张牌子，到时候凭着牌子领板车。

等他们停好了板车，马婶儿那边三个人也找来了，一听他们说东西都卖完了还得了不少银钱，也高兴，大家各自背着竹筐子，开始安心的逛起集子来。

顾柳其实没来过镇上几次，这还是头一次赶上大集，对这种热闹的场面既好奇又欢喜。

“嗬，这人真多。”杜氏挤在拥挤的人潮中都有些冒汗了，有些庆幸的说道：“幸亏没带石头那泼皮猴子，不然人那么多，我都看不住他。”

云裴护着顾柳往前走，他高大健硕的身躯像一堵墙一样，周围人来人往的，顾柳却一点也没挤着，一双眼睛稀罕的四处瞧着。

南市是专门卖吃食的地方，这会已经是半上午的时间，街头卖吃食的小贩都出来了，卖包子的、卖油炸果子的、卖蜜饯果脯的、卖馄饨烧饼的...什么都有，吆喝声此起彼伏，各种香味争相往比鼻子里钻，菜肉摊子前也十分火爆。

云裴才刚从山上打了野猪回来，不管是云家还是马家暂时都不缺肉吃，于是他们并不打算割肉。

难得来镇上赶一次大集，马卫锦自然是对那些小吃更感兴趣。

他一手拉着顾柳，闭上眼睛鼻子一阵猛嗅，然后一双眼睛朝顾柳看过来：“嗯，我闻见了炸油饼和糖蒸酥酪的味道！”

明明馋的要命，却是一副故作严肃的模样，仿佛在正经的思考着自己应该先吃哪样，把所有人都逗笑了。

“没出息的。”马婶儿笑骂了一句，但难得秋社，刚卖了东西手里也松快，她也没太拘着马卫锦，还从钱袋里数了三十枚铜板给他。

三十个铜板对寻常乡下人家的双儿来说已经不少了，一般家里有还没出嫁的双儿的，吃喝穿用都是公中出，除此之外，手里是落不到多少钱的，平时帮家里照看鸡鸭，或者是山上挖来的山货卖了的钱也要交到公中手里。

而马卫锦一下就得了三十文铜板，杜氏在一旁虽然看见了，但也没说什么。

家里的日子过得好了，而且她也不是那种小心眼，扣扣缩缩爱计较的大嫂。

马卫锦平时帮家里做的活儿她都看在眼里，就说今天拉到镇上来买的东西，有一半都是出自马卫锦的手，何况小叔子平时对她的一双儿女也很好，她忙的时候都是马卫锦在家帮着带着，还经常领他们出去玩。

婆母不过给小叔子一点零花钱，这点事儿她压根不会往心里去。

马卫锦得了零花钱，脸上乐开了花，当即便拉着顾柳往前头去了，云裴跟在后头护着。

右手边不远的地方就有一个卖油炸饼子的，锅里不断飘出来诱人的香气，马卫锦没忍住凑了上去：“给我来个油炸饼！”

“好咧。”店家笑弯了眼，手脚麻利的往油锅里下了张饼子。

一个油炸饼三文钱，面饼摊的跟手掌差不多大小，在沸腾的油锅里滚上一圈变得蓬松暄软，包在油纸里拿在手上还能感觉到热腾腾的。

马卫锦付了钱，接过来以后分了一半给顾柳，然后就心急的去咬自己的那一半，结果被烫的龇牙咧嘴。

顾柳吹了几下，也尝了一口，外脆里软，咸香美味，味道还不错。

这时，恰好有小贩扛着插满糖葫芦的稻草垛子从旁边经过。

云裴看着，忽然就想到了那时夫郎曾在他的怀里哭着说过的话。

他说他小时候曾经很羡慕顾良和顾蓉，羡慕顾蓉过年时可以跟着爹娘一起去镇上，羡慕她手上顾大生给她买的糖葫芦。

尽管顾柳现在已经长大了，或许已经不再喜欢吃那种滋味，可不知怎么的，他忽然很想给他买一串糖葫芦吃。

于是，云裴出声叫停了小贩：“给我来一串糖葫芦。”

于是，等顾柳吃完手里的油炸饼回过头，就见云裴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递了过来。

顾柳怔了一下，接了过来。

竹签串成的糖葫芦一共五个，红彤彤的山楂裹在晶莹的糖稀里，一串两文钱，却是他小的时候曾经那样想要却又从来不曾得到过的。

云裴没有说什么，只是摸了摸他的脑袋，温柔的对他说了一句：“吃吧。”

不知怎么的，这一瞬，顾柳忽然觉得自己仿佛又变回了六七岁大的孩子。

指尖相交，经年的伤疤在这一刻终于被人以另一种方式温柔的抚平。

那边，马卫锦也走了过来，看见他手上拿了一串冰糖葫芦，还有些惊讶：“咦，柳哥哥，你喜欢吃糖葫芦呀。”

他只有小的时候爱吃这东西，现在长大了就觉得里头的山楂酸的很，能把人的牙都酸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