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秋社大集他都会跟着家里人一块去,家里人疼他,卖完东西以后总会在大集上给他买些什么,有时候是漂亮的发带,有时候是些好吃的小零嘴,所以他也很喜欢秋社这一天。
注意到什么,马卫锦眼前一亮,凑到顾柳身边说:“柳哥哥,你今儿这身衣裳可真好看,怎么之前咋都没见你穿过?”
闻言,顾柳抿唇笑了一下,有些羞涩,回道:“新做的,今儿才第一次穿呢。”
他今天穿的正是云裴前些日子托杜氏做的那一身,怕平时家里做活儿或者上山时给弄脏了,他一直没舍得穿,直到云裴说今天卖完东西后还要去逛大集,他才拿出来。
他本来就白,这段时间又被云裴养出了些气色,这一身天水碧的颜色衬的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的温柔软和,模样也俊俏。
马卫锦这一喊,旁边的几人也纷纷看过来。
马婶儿上下打量了一眼,点点头:“是好看,小柳年轻,就该穿点鲜亮颜色的衣裳。”
顾柳挨了夸,心里高兴,有有些不好意思,不经意间对上云裴亮亮的目光,这下耳朵尖更红了。
杜氏没说话,眼神却在两个人身上转了两圈,然后欣慰的笑了起来。
她自来是个眼明心亮的,当然认出了顾柳身上穿的就是她前段时间赶出来得那身,领口处她还给绣了几片竹纹呢。
其实前段时间云裴上门找上她帮着做衣裳的时候她心里还有些奇怪,做两身衣裳倒不难,她只是觉得依着这两人的性子,这种自家的事儿应该不会麻烦外人给动手。
那时她心里还隐隐有些担心这两口子是不是闹别扭了,好在,这段时间看两人又恢复了正常,甚至比以前还好了,她心里也放心了。
一路上说说笑笑的,很快就到了霍石镇。
他们出来的早,到了镇上时天也不过才刚蒙蒙擦亮,然而市集上的人已经不少了,再迟一些估计更多。
云裴顾柳卖的都是和吃相关的东西,都在南市摆,而马家则复杂一些,除了山上背回来的山货,还有好些杜氏自己绣的手帕、香囊、荷包一类的东西,这些生活用物一应都在东市。
于是两家人一合计,决定分开走,云裴、顾柳和马卫锦在南市摆卖,而马卫川、杜氏和马婶儿则去东市,卖完东西再在南市碰头,然后再一起去逛集子。
马卫锦那边的山货不多,于是便和顾柳他们放在一起摆,三个人统共只交了一份市金。
交完市斤,三人推着板车找了个街口人来人往的地方把东西摆上。
如今天色还早,市集上基本都是挑些东西来卖的人,那些正经住在镇上的人还得晚一点才会出来。
没多久,他们的摊子左右两边也都来了人,马卫锦瞧了一眼,见他们一个是卖饮子的,另一个板车上装的也是一些菜和山货,只不过和他们卖的不一样,里头装的多是些干枣和野板栗。
马卫锦瞧完以后拍了拍胸脯,回过头来小声的对顾柳说:“还好我们两边卖的不是一样的,要不然可不就要打起来了。”
顾柳听了也点了点头,卖东西最怕就是碰见周围有和自己一样的东西,容易叫来买东西的人比较挑嘴,万一再碰上有一方是那种恶意压价的,更是头疼。
卖饮子的是一对看起来年纪和马卫川差不多大的夫妻,为人挺健谈的,见如今街上人还不多,便主动和他们搭起讪来。
反正这会没什么客人,马卫锦就和人家聊了起来,知道了这对夫妻姓方,家里也是住在镇上的,聊到最后,方大嫂看上了他们板车上摆的木耳,还买了两斤。
木耳七文钱一斤,这下就是十四文进账,顾柳没想到这早集还没开始呢就卖出东西了,收了钱,有些惊喜,回头夸马卫锦厉害。
马卫锦挨了夸,脸上表情更嘚瑟了,如果他身后有尾巴,这会只怕能晃出残影来。
最后,云裴也从隔壁买了一碗桂花熟水来,又用菜干子和隔壁卖枣子的换了点枣子,给顾柳和马卫锦两人分着吃喝。
桂花熟水八文钱一碗,碗是同人家借来的,像是琥珀一样颜色澄亮的熟水装在细白瓷碗里,上头飘着几颗金黄色的桂花。
顾柳捧着碗喝了一口,只尝出了里头桂花和蜂蜜的味道,其他的估计还有一些不知道是什么花浸泡出来的茶,喝起来甜甜的,又有桂花的清香,一点不腻人,顾柳喝完不禁舔了舔唇,怪不得能卖钱,好喝得很!
天渐渐亮了,街面上的人也慢慢多了起来,于是大家都不再闲聊,开始吆喝叫卖起来。
这么早依旧是来买菜的人多一些,云裴的板车上七八只山鸡野兔放在一起,还有绿头鸭、斑鸠等等,一看就是山里来的猎户。今日怎么说也算是个节,给家里买点肉吃也说得过去,于是,不一会的功夫,他们的板车前就围满了人。
像是山鸡、野兔这种体型不大又算不上是很贵价的东西在早集上最好卖,不一会就被挑完了,连脸盆里那只大王八都被人买走了,有些人买完了山鸡野兔,又来看那边顾柳和马卫锦白摆出来的山货,于是,两人那边也先后开了张。
等板车上最后一只斑鸠也被人买回家炖汤,云裴转头一看,便见顾柳和马卫锦那边筐子里的东西也少了许多,木耳、鸡蛋、菜干子,都卖出去不少,唯独最贵的松茸无人问津。
瞧着顾柳的眉心微微蹙起,有些着急的模样,云裴拍了拍他的手,安慰道:“别急,松茸这样的东西比较贵,镇上赶早集的人家好些不太舍得买,等再晚一些,那些富户人家里的管事、采买都出来了就好了,实在不行,拉到镇上的酒楼也肯定有人收。”
“就是。”马卫锦也应和一声,“这会还早呢。”
顾柳听了觉得有道理,于是点了点头。
果然,等日头再高些,来往市集上的人更多了,推着摊车走街串巷卖糖油糕饼的小贩、牵着孩子穿梭在人潮里的妇人、坐在宽敞讲究的轿子里,偶尔伸手掀帘看看的小姐,双儿,甚至还有牵着猴子和大马往市集上过准备在镇子上表演动物戏的马戏班子。
顾柳的松茸终于有人问价了。
来人是一个中年男人,身形微胖,身上的衣裳说不上光鲜亮丽,但也十分讲究。
“你这松茸怎么卖?”男人用手抓了一小捧松茸看了一下,问道。
云裴从山上猎来的东西只剩下一只翠鸟还没卖出去,这会他那边反正没人问价,便替顾柳说起价来:“松茸这东西在山里难找,一百三十五文一两。”
“一百三十五文?”男人听完皱了皱眉,有些不满:“不成不成,你这卖的也太贵了,平时镇上来卖松茸的才卖一百一十文呢,你这比别家卖的还贵。”
“瞧您这话说的。”云裴闻言笑了,也不生气,和和气气的说道:“一百一十文那是新鲜松茸的价格,我夫郎卖的这些都是晒干了的,秤上一斤肯定比那新鲜的松茸得的多,再说了,今儿还是秋社的大日子,连市金都比平时贵呢,您总得让我们赚几文。”
这话说的倒不假,先不说这秋社时镇上的东西卖的比平时都贵,就说这晒干了的松茸,医馆里一斤都要卖个一百五十文,还没他们卖的那么大,算起来,其实还是便宜的。
可来买东西没讨到便宜,人的心里总要觉得不舒服,于是男人站在摊子前继续挑挑拣拣的,一边绕价:“你这价钱还是高了,一百三十文,卖不卖,卖我就买了。”
这要是换了顾柳来,指不定这会儿就已经把价让了,来的时候他就想过了,镇上一斤新鲜的松茸一般能买个一百到一百一十文之间,他这是晒干的,自然比新鲜松茸要贵一些,但能卖个一百三十文也已经很多了。
可云裴常来镇上卖东西,早就练出了几分眼色,这男人身形微胖,衣着讲究,方才他选松茸的时候他还看见他手上有好些个油点子溅出来的疤,一看就是镇里哪个酒楼里的厨子出来采买的。
一百三十五文对寻常人家来说是贵了一些,但对一个酒楼来说可就不算什么了,他们这点松茸连一斤都不到,买回去,烧菜时添上几根,转头一碟菜因为沾上了山珍的名头就能买个一两百文,简直就是暴利。
云裴也是看出这一点,才敢开那么高的价格,于是此时也没让,而是低头,装作沉吟了一会,然后说到:“一百三十五文已经是最低了,真让不了,您看这样成不成,您要是买的多,我夫郎再送您点菜干子和木耳,算是添头。”
这话一说,男人脸上的表情总算舒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