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蝉少爷是你罩着的？”青莲眼睛闪闪发光看着丁蝉：“看来我的眼力不错，一下就找了这么好的……少爷。”

“你不要这么说人家，把人家说得像是坏分子一般。”丁蝉反倒给青莲抱起了不平：“就是真有坏分子，我丁蝉少爷难道还惧怕不成？”

“你这话什么意思？”青莲瞪大了圆圆的大眼睛、睫毛可爱的扑闪着：“似乎暗有所指？”

“世界上的事，不是完全可以按好与坏来分辨的。”朱刚哗的喝了一杯酒：“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都在瞎作，这天下事才变得纷纷扰扰、不能看得明明白白了。”

朱刚的话大逆不道，青莲不敢再接话。她委委屈屈站在地下，两根白白的纤细手指搅在一起，看上去楚楚可怜。

“自找麻烦。”朱刚不耐烦的哼了一声，语气变得轻松了一点：“别那么委屈，就像我欺负你了一般。”

“哇！”青莲忽然大哭起来，眼泪不要钱一般向外喷射：“你这么大个人，居然欺负小孩！”

“嘁！”青莲大招一出，朱刚也没了办法。他朝着丁蝉丢了个眼色，让他制止青莲的哭闹。丁蝉翻翻眼皮，好像没有看见一般，甚至把眼睛都闭上了。

“怎么，是让我把你抱起来哄上一番吗？”青莲嚎哭了一阵子，朱刚终于受不了了。他随手掏出一块手帕扔过去：“你怎么就那么好意思？”

“哼！”青莲接住手帕，在自已脸上胡乱擦了几下，又捧住手帕细细看了一番，脸上露出了了然的神情：“我就知道！”

她把朱刚的手帕塞进袖子里，再也不肯归还。不过也就慢慢止住了哭声，不再故意闹事。

“给个礼物哄哄呗。”丁蝉已经开始为青莲打算，向朱刚讨要见面礼。

“没有。”朱刚皱皱眉头：“这丫头身家丰厚，我也给不了什么好东西。”

“是吗？”丁蝉眼睛闪闪亮，眼中射出的可怕光线让青莲向后退了一步：“你要干什么？”

“有好东西，自然要大家分享咯。”丁蝉又恢复了温润如玉的表情：“这事不急，我们慢慢理会不迟。”

大家见面已毕，也算是初步接受了对方。朱刚看看丁蝉：“今天县丞大人专门提起你。”

“咦？”丁蝉一愣：“县丞可是大人物，他怎么会记得我这个小小的村童？”

“上次失踪案，你给县丞大人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朱刚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再过一阵子就是县试，全县适龄学童要到县里统一参加。县丞大人让我问问你，看你有没有把握考上童生？”

“论能力当然没问题……”丁蝉知道后面还有话，犹犹豫豫说道。

清川县全县适龄学童约有千人，每年都要参加县里主持的县试，从中遴选约百名左右的童生。这一百人算是县令大人的门生，随后会参加三年一次的府试，考入全府前一百名的称之为贡生。得了贡生的身份，就可以在县里某个收入丰厚的公职，从此进入上流社会。

如果成绩足够优秀，或者被府里的大人看中，这样的幸运儿可以被推举，参加府试当年在京城举办的殿试。如果继续运气爆棚，就可能被皇帝老爷相中，成为最上层统治阶层中的一员。

像高老庄的高员外，就曾经在殿试中取得优异的成绩，被刚刚登位的皇帝陛下看重，一跃而入龙门，成为朝廷里举足轻重的人物，最后混到了三品礼部员外郎的职司。即使此时新皇继位，他避嫌告老还乡，却依然在京城有着深厚的人脉，在地方上也备受尊崇。

县试选出的童生虽然号称是县令顾大山的学生，但是整个考试却都由县丞赵四海在主持。赵四海负责县里的学政，是这些村童们敬若神明的导师大人。只有过了他这一关，才有可能到县令大人案前磕头行礼，在县令面前混个脸熟。

“这样吧。”朱刚想了想：“看意思县丞大人想看看你学的怎样。你现在就在这里写一篇文章出来，我明天带给县丞大人给你看看。”

“我的字写的不怎么样啊。”丁蝉站起身来寻找笔墨纸砚，嘴里谦虚的客气着。

“少爷我替你抄一份吧，我字写的还说得过去。”青莲好容易找到发挥的机会，急忙向丁蝉献殷勤。

“有你什么事，一边去老实呆着。”朱刚摆摆手，粗暴拒绝了青莲的提议。看着青莲一脸委屈的样子，丁蝉笑着解释道：“朱大哥并不是针对你。你写的再好也没有用，必须我亲自写才靠谱。”

“为什么呀？”青莲惊讶问道。

“你以为县丞大人是要看我的学问？”丁蝉一笑：“县丞大人想要提携我，这是递给我一根拐棍。有了我这篇文章，县丞大人在县试当日就不会把我错杀，让我连童生都当不了。”

“不是凭文采取胜吗？”青莲瞪大了眼睛：“怎么会……”

“你以为县丞大人会拿着一千篇文章细细去看吗？”丁蝉给青莲科普常识：“不过是随意挑选看着顺眼的若干文章罢了。选够了人数，其他的卷子是看也不看的。”

“而且。为了表达公允之意，所有试卷是要封上名字的。”看青莲想要说话，丁蝉已经猜到她会说什么：“所以想要让大人知道我是哪个，就要有些特殊的标记。”

“营私舞弊！”青莲叫了起来：“你们这些奸人，希望当日县丞认不出你的字体，把你刷下来才好！”

“除了字体，自然还有其他暗信。”丁蝉刷刷点点，早已写就了一篇文章。他拿到朱刚面前，指指其中一个字：“你看我这个字比正常的多写了一画，非常容易看出来。到时候我把这个字写到靠近卷纸右下角的位置，方便大人查看。”

“嗯。”朱刚点点头，把丁蝉的文章塞进袖筒：“天色不早了，你们回去吧。这些日子好好念书，不要总是窜来窜去，再搞些牛鬼蛇神出来让我心烦。”

第50章 这个世界充满了恶意

走在回去的路上，青莲一脸的闷闷不乐。丁蝉借着月光，笑眯眯看看她的脸：“怎么，才一天时间就有点不适应了？”

“为什么你们做事这么龌龊？”青莲不忿的横了丁蝉一眼：“好卑鄙、好猥琐，而你们还做的理所当然。”

“这个世界，并不是你想象中的净土。”丁蝉慢慢收敛了脸上的笑容：“青莲看似玉洁冰清，还不是长在淤泥之中？”

“可是我过去所接触的环境，从来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青莲不同意他的观点。

“不过是你没有接触到而已。”丁蝉决定给青莲上堂课，帮她补一下人世间的生存法则：“青莲，我给你讲讲道理，你可能就想得开了。”

“你说。”青莲眼睛闪闪发亮，就像大专辩论会上的反方辩手。

“在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规则。”丁蝉开始慢慢讲起来：“所有的行为都是围绕着规则在进行，但是完全符合规则的行为几乎没有。所谓善，就是高于规则上限的行为，所谓恶，就是低于规则底线的行为。善恶都有一个尺度，不会偏离规则的引力而独自运行。”

“不懂。”青莲摇摇头。

“人是世界的主宰，这个世界的运行围绕着人的意志。”说完了最核心的理念，丁蝉开始一点一点给青莲解释：“王者一怒，白骨千里；匹夫一怒，头破血流。无论高贵或下贱，人的行为都必定会影响到世界某一部分的运行。”

“你说这个是什么意思，跟今天发生的事情有什么关系？”青莲眨了一下大眼睛：“县丞大人手里握着权力，自然可以贪赃枉法、为所欲为了？”

“错。”丁蝉笑了起来：“能够做到县丞位置的，必定是人上之人。他已经有了自已的人生观、世界观和道德观，这些东西已经在不自觉的左右他的行为。比如说，他喜欢我做事惊细、善于思考，所以有心提拔我；学堂里那些连字都写不对的蠢蛋，他是不屑看上一眼的。如果我是作奸犯科之辈，或许他早已把我打杀了。正是他的价值观里认为我有前途，未来会成为有用的人，所以才会给我机会。看似营私舞弊的行为，其实背后有个大的正确背景在支持。这就是阶层的力量。”

“可是，这对很多起点跟你一样的人不公平。”青莲叫了起来：“这世上难道没有公理和道义吗？”

“人跟人的境遇不同，不可能有完全的公平。”丁蝉点点头：“这个世界充满不确定性，像我这样的智者，也不过机会稍微多一点而已。如果没有之前的绑架案，我怎么可能被县丞大人记挂在心呢？也是昔日我做出了成绩，才会有今天的提携。因果报应、循环不爽，这或许就是天道无常吧。”

“像你这样能把营私舞弊套上理论光环的，我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青莲不吃他那一套：“我过去生活的世界，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的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