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蓝现在身体虚弱,而且也没有必要出来跟你对质。”丁蝉在刘百顺面前慢慢踱步:“你自认为和费蓝厮打时蒙着脸面,没有人会知道你是谁。可是费蓝已经供出,他在和你厮打时抓破了你的左臂,在你手臂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抓痕。既然那个蒙面人不是你,那么我们就现场验看一下怎么样?”
刘百顺如雷轰一般猛然站起,不可置信的指着丁蝉:“不可能!我亲眼看到他沉到水底一炷香时间才……”
说到这里,刘百顺忽然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已说了错话。他的身体僵直在那里,像雕塑一般呆立,许久才慢慢的坐回到椅子上,嘴里喃喃说着:“难道真是天命?”
“你应该很失望吧?”丁蝉看着刘百顺,略显稚嫩的面孔上说不出的从容淡定:“你处心积虑要害死的三个人,最后居然没有一个死于非命,而是全部逃过了劫数。而你自已,现在却要面对凄惨的结局。”
“我不服!”刘百顺忽然疯狂的嘶喊起来,还想往上窜,然后被两个差役死死按在椅子上。
“为什么他们做错了事,却不用承担后果?”刘百顺似乎已经癫狂,语无伦次的咒骂着:“我在替天行道!你们不能这样对待我!”
“要是你在替天行道,老天爷都要羞死了!”赵四海冷冷的唾骂一声:“丁蝉,你继续问。”
“刘百顺。”丁蝉正色说道:“事实确凿,你逃不掉了。虽然你的动机恶劣,所幸没有造成太大的人员损失。如果你能够好好配合调查,或许可以减轻你的罪过。该何去何从,你自已选择。”
刘百顺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最终还是沮丧的点点头:“事已至此,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你问吧,我根据实情回答就是了。”
“到了现在依然不老实交待罪行,还想称称我的斤两。”丁蝉心中冷笑,脸上却不动声色:“那我们就从头说起吧。”
他看看站在刘百顺身后的一名差役:“请这位差役大哥做个笔录,稍后让刘百顺签字画押。”
那差役早已呆在那里。没想到丁蝉居然如此厉害,几句话把这个软硬不吃的东西心防突破,生生打开一个缺口最终拿下,脸上早已露出钦佩的表情。现在听到他吩咐,飞快的走到桌边坐下,打开笔墨纸砚,充当临时笔录人员。
“你什么时候发现澜青和费蓝还有交往的?”看那边准备停当,丁蝉看着刘百顺问道。
“前些日子,我偶然发现澜青在收集值钱的东西,所以起了疑心。”到了这时,也由不得刘百顺推诿,他干脆光棍的把所有事情和盘托出:“一次无瑕来到我家中和澜青密议,我就躲在门外,把她们的计划听了个清清楚楚。”
“后来我跟踪无瑕,发现她有了另外的想法。看她到桃林酒肆去踩点,就知道她可能在那里做什么事情。”刘百顺陷入了回忆之中:“澜青去兰若寺敬香的那天,其实当时我就在案发现场。当时在酒肆大厅里的那个醉汉,就是我装扮的。”
“什么?”朱刚和赵四海都吃了一惊。他们在现场勘查过,自然知道醉汉的存在。只是没有想到这个看似微不足道的人物,居然就是整个案子的核心。
“无瑕把澜青和包袱劫走时,我早已悄悄的跟在她的马车后面。她把澜青藏在自已家中,我其实心知肚明。”刘百顺忽然愤怒起来:“可叹澜青这个贱人,明明有离开无瑕控制的能力,却依然赖在那里,分明就是想要和费蓝一起逃走!”
“如果要逃早就逃了。”丁蝉怜悯的看着刘百顺:“你的习惯就是按照自已的判断行事,丝毫不给对方机会。其实澜青根本不想离开刘家,只是不想让无瑕获罪,这才犹豫不决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刘百顺此时似乎才有点想明白,脸上露出一丝悔恨的表情:“为了报复这三个欺侮我的人,我设计了一个非常周密的计划。”
“费蓝那天匆匆到无瑕家理论,其实我就藏在她家的后窗下面。趁着她们都不注意,我悄悄把苏麻放进澜青的茶水中,让她不知不觉就中了毒药。费蓝发现后,必定认为是无瑕所为。因为无瑕之前做了那么多的事,她再解释费蓝也是不会相信他的。”
刘百顺沉浸在自已的谋划之中,脸上泛起一丝兴奋的红色:“虽然澜青侥幸逃过一死,但是只要她在我的掌控之中,迟早有炮制她的机会。所以我就把报复的计划,转移到费蓝和无瑕的身上。”
第17章 睿智的县丞大人
看着刘百顺沉浸在自已的报复计划里,丁蝉黯然摇头:“这个人,已经彻底的疯魔了。他做事的目的不是为了建设,而是彻头彻尾的破坏。而且他还有着慎密的头脑和天马行空的想象力。这样的人犯起罪来,比那些没有脑子的人要可怕许多。”
“怎样报复费蓝和无瑕,我终于想出了一个绝妙的计划。”刘百顺冷笑着:“无瑕已经在官府的视线之中,如果贸然行动可能会打草惊蛇。但是又不能不迅速行动,因为要是县丞大人把无瑕带回县里,就再也没有下手的良机。所以只有让县丞大人在高老庄多留一天,才能有充分的时间实施我的报复计划。”
“想来想去,只有先把费蓝干掉。这样一来为了调查费蓝的死因,县丞大人必须要在这里多留一天。”刘百顺述说着自已的计划,好像在说着一件和自已不相干的事情:“我暗中跟踪费蓝,发现他喝醉之后来到河边散心,就把早已准备好的纱巾蒙在脸上,然后冲出去试图把他推进河里。”
“费蓝力气挺大,我费了好大力才制服他,结果他也在我的手臂上划了一道深深的伤口。”刘百顺说着这个露出破绽的情节,露出一丝疑惑之色:“这件事一直让我不解。我亲眼看见费蓝沉进水底一刻钟之后才喊人来救援的,他断断没有生还的道理。”
“这就是人算不如天算。”丁蝉淡淡摇头:“你接着说。”
“费蓝毙命之后,县丞大人果然展开调查,在高老庄又停驻一天。”刘百顺继续说道:“下午我趁着公所诸人都到高员外家去赴宴的时机,假扮一个老婆子过来看望无瑕,给她送了一顿酒饭。”
“其实我过来,就是想把费蓝已死的消息告知无瑕。”刘百顺阴阴一笑:“无瑕得知费蓝已死的消息,自已还不知道要受什么刑罚,必然会了无生趣,产生轻生的念头。为了方便她自杀,我还专门找了几个有裂纹的破碗,可以给无瑕足够的暗示。”
他黯然看看丁蝉:“没想到你们已经料到了先机,埋伏在这里等我上钩。只是不知道无瑕有没有按照我预定的策略,产生轻生的念头?”
看他对自已的执行力如此重视,丁蝉不由哑然失笑。他摇头看着刘百顺,口中叹息:“我不得不说,你是一个智者,可惜你的能力没有用到该用的地方。你的最大问题就是心胸狭窄、三观不正、格局太小。如果还有机会重新开始的话,希望你能把你的聪明才智用在正确的地方,多做些对他人有利的事情。”
他扭头看看赵四海,躬身施礼:“大人,我的话问完了。”
“嗯。”赵四海无语的点点头,朝着笔录差役摆摆手:“让他看证词,没有问题的话就签字画押。”
刘百顺无语的在供词上签上了自已的名字。赵四海吩咐道:“把无瑕开释吧,将牢房腾出来给这位刘少东住。无瑕虽然有些小小罪过,看在她本性纯良、出于一份侠义之心,而且也受到了一些惩罚,今后必定会小心谨慎,不会再做错事了。”
“大人明断,学生佩服。”丁蝉深深施礼,对赵四海的决断十分钦佩。这位县丞大人做事敞亮、性格直爽,颇合丁蝉的口味。再想想朱刚在他手下做事,就知道这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道理。
刘百顺被押了下去。赵四海看看丁蝉:“你这个小家伙,没想到真的有两把刷子。你看我们这个案子,怎么断比较好?”
“学生不敢妄言。”丁蝉还没有自大到敢于跟县丞大人讨论案件的宣判,只是深深施礼:“学生聆听县丞大人判定,也能学习一些判案的章法。”
“年少多智、而不自矜。”赵四海心头喜悦,发现人才的快乐反倒比迅速审明绑架案来得更多些:“你这个小学生有点意思,好好修身养性,将来必成大器。”
“谢大人夸奖。”得到本县二把手的夸奖,对于一个小小的乡间童生来讲简直是一种至高的荣誉。只是丁蝉已经不是昔日的懵懂学童,而是得到梵音洗练的璞玉。他未来的高度在哪里,连朱刚都不敢断言。
丁蝉不骄不躁,温文对答。赵四海按下心里的喜意:“这个童生年纪还小,先历练一番吧。将来如果有机缘,自然可以送他一场大造化。”
他把话题又转到案子上来:“此案已经明了,自然也十分容易判断。本案的两个个受害者,澜青和费蓝,既然侥幸逃得了性命,自然让他们各自回家,与本案不再有什么瓜葛。至于无瑕,虽然有错却没有造成严重后果、而且有可以优抚的理由。只要受害人澜青不再追究,此事也就糊涂了结吧。一个年轻女子的前程,如果沾染上刑诉方面的事情,后半生也就毁了,能放过还是放过吧。”
“至于刘百顺,却不能轻易绕过。”赵四海脸色一沉:“此人狡诈多智、心地险恶,多次使出杀人手段。虽然被害人福大命大没有殒命,但是他的刑责不可饶恕。我明天把他带回县里,本案所有的因由都要着落在他的身上。”
“大人,学生有个小小的请求,请大人恩准。”丁蝉向赵四海施礼,语气里带着恳求。
“你说。”赵四海有些诧异,不知他忽然要提什么请求。莫非,他还会看在乡亲的份上为刘百顺求情?
“学生的请求,就是求大人解除刘百顺和澜青姐姐的婚约。”丁蝉沉静说道:“如果不做出判断,这几个苦命人最后依然是个惨淡的结局。”
赵四海微一思忖,便明白了丁蝉的苦心。如果依然维持刘百顺和澜青的婚约,虽然刘百顺千方百计想要害澜青的性命,澜青却依然不得不保持着少夫人的身份。刘家是断断不会轻易放澜青离开的,而澜青在刘家一天,费蓝和无瑕都要承受锥心的痛楚。
第18章 媳妇还是师傅
“你既然要解这个鸳鸯扣,那我问问你,将来这三个人你准备怎么安排?”赵四海心头微动,又兴起考考丁蝉的心思。
“这种事情,还是要取决于男人的坚持。”丁蝉想了想:“我觉得费蓝和澜青两人走到一起的可能性大一些。无瑕有侠义之风,应该会退出这场角逐,成全这两个苦命人。”
“入情入理,跟我的判断一致。”赵四海笑了起来:“既然此案的丁大功臣开口求情,我自然也要周旋一二。刘百顺下毒谋害自已的夫人,也有足够判定二人解除婚约的理由。这件事我来办,就给你一个大大的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