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些数落闻昼二十好几还不成家的话宋早早听见了,她晃着还泛红的手腕撇嘴:“既然知道自己长年累月不着家,就不要结婚呐,别人又不是欠了你们的,稍微对自己未来的妻子负责一点吧?”
这一点她家老宋就做得很好。
刘师长:“话不能这么说……”
宋早早可不知道什么叫客气,连珠炮般怼道:“为什么不能这么说,你们当兵的结了婚一年到头就那么几天有假,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全让媳妇干,生养孩子孝顺长辈人情来往……连换个灯泡都得自己来。既然知道自己顾不了家,那就不要结婚啊,凭什么把自己的责任全都转嫁到媳妇身上,对吧爸爸?”
宋荣鹤毫无疑问站在她这边:“早早说得对。”
刘师长试图垂死挣扎:“战士们保家卫国,舍生忘死,谁不渴望家庭温暖”
宋早早凉凉道:“媳妇跟你们又没有血缘关系,那你们没成家的凑合过不也一样吗?战友情大过天,干嘛非要找对象?”
刘师长无言以对,宋早早看他超级不顺眼,因为宋荣鹤没结婚,很多想给宋荣鹤说媒的人在他那里碰壁后,觉得小孩子好哄,就跑到她跟前来问她想不想要妈妈,想要就跟爸爸说。等长大一点,这群人便换了另一种说辞,什么你爸爸这么多年一个人把你养育成人很辛苦啊,什么当女儿的要体谅爸爸啊给他找个知冷知热的老婆照顾他啊……宋早早耳朵都快听起茧了。
刘和平那种媳妇还没死就在外头找第二春的一抓一大把,死了男人自个拉拔孩子长大的寡妇多了去了,凭什么宋荣鹤不结婚就不行??
刘师长这么把年纪,从来没被晚辈指着鼻子数落得这样难听过,谁家小孩像宋首长家的这么没大没小?
眼角余光瞅向宋荣鹤,家里小孩这么口无遮拦,大人总得找补几句,哪怕是意思意思。谁知不看则已,这一看刘师长眼珠子险些蹦出来。
宋荣鹤眉眼冰冷,摸了摸女儿的头,一副我不觉得我的宝贝有哪里不对的模样。
宋早早得到支持,说话愈发刻薄:“又不是猪圈里的猪,到了时候不拉去配种会赔本。天天盯着别人结没结婚,是因为自家有丧事等着冲喜吗?”
作为身居高位的中年男人,以及撂了筷子媳妇孩子就不敢大喘气的一家之主,刘师长简直要气炸了!
他自觉是为闻昼考虑,怎么到了这小姑娘嘴里,却成了不安好心的事儿精?
当着宋荣鹤的面刘师长不能发火,结果宋早早比他脾气还大,直接起身,不高兴地说:“你的办公室有股臭味,难闻死了,我出去透透气。”
生怕有人意识不到他自己是臭味来源,路过刘师长旁边时,宋早早发出一记重哼!
宋荣鹤叮嘱她:“别跑太远。”
他把女儿送出办公室,示意门口的小江跟上去,再转身回来,刘师长忍耐再三,到底没忍住,正想委婉建议宋首长好好教孩子,宋荣鹤却下了逐客令:“做你自己的工作去。”
刘师长憋了一肚子气找不到地方倾诉,只能在回家吃午饭时对着媳妇大吐苦水,顺便严厉警告自家闺女:“你可千万不能变成宋首长家姑娘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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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家闺女嘴上应声,低头扒饭时偷偷翻了个白眼,刘师长没注意,跟媳妇说:“闻昼那小子,我叫他晚上来,中午就不知道来。你晚上叫小赵也过来吃个饭,正好让两人认识一下。”
刘家闺女感觉她爸这种不打招呼就自行决定的行为很不好:“爸,你跟闻团长说过晚上是相亲饭吗?要是没说这样做不太好啊。”
“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刘师长瞪着一双牛眼,“我这不还是为了他好,那小子要是老老实实听话,我能先斩后奏?再说了,来都来了,他还能动手揍我不成?”
小姑娘咂咂筷子,觉得她爸已经没救了,世界上除了她妈,再也不可能有女人受得了他。
闻昼从刘师长那走后,就近看望了几个从邯海岛上调到洲南军区基地的战友,中午跟战友们一起吃食堂,宋早早也被爸爸带着熟悉环境,他提前跟她保证过,如果有时间,一定回家给她做饭,但难保什么时候突发急事,宋早早就得去食堂吃了。
首长们有自己的小食堂,跟基地的一食堂在一起,距离其它几个大食堂还很远,父女俩到的不早不晚,放眼望去,一食堂里黑压压的全是人,经过一上午的训练,偌大的食堂中飘荡着的除了饭菜香,还有男人身上的臭汗味。
加上洲南这边气温高,宋早早火速躲到爸爸身后,拽住他衣袖,宋荣鹤反握住她的手腕,示意她跟着他。
她太漂亮了,像只高贵的波斯猫,用睥睨的眼神平等地不喜欢所有人,战士们都不好意思直接看她,只敢拿眼角余光偷瞄,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食堂左侧门口,大家才议论纷纷。
这个说她比文工团的姑娘们还好看,那个说怎么以前从来没见过她,难道是刚分到基地里的老师或者医生?
人群中有人幽幽说了句:“老首长不是退了吗?新首长带着闺女一起来的,你们就别做白日梦了。”
闻昼闷头吃饭没吭声,那位大小姐的脾气他已经见识过了,但他并不觉得是坏处,太温柔软糯容易被欺负,而且自己也确实出手太过,这么想着,他问:“基地里的供销社有水果糖卖么?”
“团长,你想吃糖了?我那还有几块等会拿给你。”
闻昼摇头:“晚上去刘师长家吃饭,不好空手。”
这几个一起吃饭的以前都在闻昼手底下待过,现在不跟他了也还是一口一个团长的叫,听他说要去刘师长家,大家不约而同地露出带点坏的笑容:“刘师长肯定又要给你介绍对象了。”
“团长你不想找对象能不能介绍给我啊?我想找对象啊,我想要媳妇!”
“还有我,我也想结婚!”
“瞧你们这点出息,我就不一样了,我连我娃以后叫啥名我都想好了,就差一对象。”
闻昼被他们吵得脑瓜子嗡嗡的,基地供销社货物有限,像糖啊布啊油啊糕点之类的好东西都得靠抢,几乎每次货一到,不出三个小时就抢完了,因此闻昼找人借了辆自行车,去离基地最近的县供销社买了些糖跟点心。
他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津贴花不完,想起那位大小姐的娇气模样,闻昼腿一抬,又进了百货大楼,买了几板很贵的巧克力。
除了巧克力外的东西都是一式两份,一份是给大小姐赔罪的,另一份是晚上带去刘师长家的。
但下午是正常工作时间,不隶属于军区基地的闻昼进不了办公区,他 ? ? 只能向人询问宋首长的住处,然后骑着自行车一个人找过去。
矮子不配骑的二八大杠对身高一九三的闻昼来说还是有点低,他蹬车时军裤裹着的长腿被绷出紧实漂亮的线条。虽然个高,身上的肌肉却都长得恰到好处,并不会让闻昼看起来像一头壮熊,他更像蛰伏狩猎时的大型猫科猛兽。
他对基地很熟悉,知道了地址便无需旁人带路,找到地方时他敲了好久的门都没人应,闻昼耐心十足,指节不急不慢继续叩门,直到大门被人一把拉开,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狮子瞪着双大眼睛气呼呼道:“谁呀!”
她之前应该在睡午觉,头发东翘一绺西弯几根的,脸蛋透着点红,好梦正香时被敲木鱼般的声音吵醒谁能受得了,宋早早还有起床气。
等她认出不速之客的身份,那气性就更大了,二话不说就要把门甩上,闻昼手一伸,大门便生了根般推不动了。
“你想干嘛?”
宋早早虎着小脸,仍旧对闻昼怀恨在心,她本来想再骂他几句,但青天白日的被邻居或是路过的人看见就不好了,反正门也关不上,随便他吧。
哼了声,转身往里走,闻昼思索了几秒,将自行车推了进来,又把挂在车把上的东西拿下。
修长的小腿忽然被石子砸中,闻昼朝宋早早看去,院子里竖着一把很大的遮阳伞,遮阳伞下放着一张躺椅,躺椅边上则是一个圆形小桌,桌上摆着本反扣的书,一个茶壶还有一盘没吃完的水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