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别按!轻...轻点...“ 裴温的脸色又眨眼间发白,推拒他放在小腹上的手, ”你...你去叫医生来“
“哦!好!“周鸿钰也不管保持自己的绅士形象了,头发乱糟糟的也不抓一抓理一理就跑出去喊医生了。
医生经验十足,一看裴温那张没血色的脸,就要掀被子。周鸿钰还想挡一挡呢,裴温反倒没反抗了。掀了被子,周鸿钰看到昨天夜里的白色布巾垫子上,是一大滩暗红,怪不得裴温喊疼,这么多的血,怎么不疼!
裴温腿根上又全是血红色的了,医生也不怕脏,戴上橡胶手套抓住裴温的两条小腿,屈了膝盖就要往他下头伸,裴温反射一样拢起双腿。
“有过性生活吗?“ 医生戴着口罩帽子,捂得严严实实的,倒是看不出尴不尴尬,反正裴温是尴尬极了!
“没有“ 医生面前,扭扭捏捏的像什么样子,裴温如实回答。
医生也没料到,来产科住院,还没有性生活?这可怪不得医生鲁莽。
医生不打算对裴温的生殖道进行触诊了,但小腹的触诊还是必要的。医生从小腹左下方开始,逆时针轻轻按压裴温的小腹,边按边问他疼不疼。
周鸿钰在一边看着裴温脸色逐渐惨白黯淡下去,知道他疼的厉害,被医生按到耻骨上的那一点,裴温只是点点头,说“这里疼“。
医生举着手脱手套,皱着眉摇头,他怀疑裴温的生殖腔有淤血,甚至有机化可能,建议他去做B超,才能看得清。
周鸿钰听的心都要揪在一起,他在美国时打球赛膝盖上磕了个青紫碰一下都疼得龇牙咧嘴。他替裴温穿好产袍,盖好被子,问医生,
“这...这能治吗医生?“
“先去做B超吧,拿着结果来找我!等你们“
医生简直要被眼前这个愣头青丈夫感动到了,心疼媳妇身体,血气方刚的年纪说忍住就忍住不碰媳妇的有几个?这年头不差钱豁出去为媳妇看病的有几个?
“好!多谢医生!”周鸿钰打横抱起裴温就往一楼B超室跑,还不忘把自己的呢子大衣给裴温披上。
裴温还不太习惯这样动不动就被抱着,梗着脖子望地上想自己走,被周鸿钰按着脑袋藏进怀里。
产科的B超室,大多接待的还是产夫产妇,是以周鸿钰刚把裴温放到检查床上,就听大夫问,
“几周了?”
周鸿钰和裴温都不知道什么意思,两个人有一刹那地对望又被裴温躲开,哑口无言,周鸿钰茫然地看看医生,摇头。
“宝宝几周了?”医生又问了一遍,这下他们听懂了。
“哦!没...没有宝宝” 周鸿钰轻轻卷起裴温的产袍,回答医生。
“嗯......是这样啊”
没有宝宝的医生是见过的,不过那是在产科门诊,做了流产手术的来看有没有流干净。
冰凉的耦合剂涂在薄薄的肚皮上,或许是裴温太瘦了,肚子上一点脂肪都看不见,医生很快锁定目标,叮嘱裴温放松。
周鸿钰不自觉握紧裴温的手,他知道裴温有些害怕这个。B超室里没开灯,只有屏幕上的黑白图可看,医生指着屏幕中间那块黑白灰构成的块块,说
“3*3*4,这就是他的生殖腔,已经萎缩到很小了,但是淤血在里头出不来,所以他总是腹痛,生殖腔越来越小,他就越来越痛。诺!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黑色的地方,全是血”
医生对着屏幕划拉向周鸿钰汇报病情,然后开始写报告。
周鸿钰默默地拿B超室的粉红色刀纸给裴温擦小腹上的耦合剂,裴温一言不发,好像早就知道了似的。B超室里安静极了,只有医生写病历的声音。
“你们打算要小孩吗?” 医生突然问话了,在黑漆漆的诊室里尤为突兀。
没人回答,裴温低着头不说话,周鸿钰也没听见似的给他擦肚子。
“以前怀过吗?” 医生又问话了,他想确认病人的生殖腔损伤是不是因为流产导致的后遗症。
还是沉默,裴温的小腹被擦的要发烫了,他握住周鸿钰的手腕,低声说“好了”。
“流产过吗?”医生坚持不懈,要从这对可怜夫妻的嘴里问出点什么,问这种病史,病人不愿意回答医生是知道的。
妻子瘦的快成舟状腹了,生殖腔也萎缩了,如果不是受过什么重创或者是清刮手术导致的创伤,怎么会满生殖腔的血呢?丈夫也有些憔悴,想必是到处求医问药很久了。
依然没有人回答医生,医生也有些无奈,转守为攻,他看着正把裴温从床上抱起来的周鸿钰,“你爱人太瘦了,医学角度来讲,体脂率过低很难受孕的”
既然患者什么都不愿意说,只有说这样的话,周鸿钰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话了,摸摸鼻头,略有些不自在地接过医生写的报告,还是很客气地“多谢医生”
……
“他怎么都问那样的问题?”周大少爷终于忍不住了。他抱着裴温,捏着报告单子,依然要在裴温耳边说话。
“产科的医生,当然要问那样的问题” 裴温低着头,说话还是有些有气无力,脸色依旧惨白。走廊里,晨光穿过红木边框玻璃窗照在裴温脸上,病怏怏的脸色,叫周鸿钰心疼的要命!
回国之后,见过清疏俊逸的裴教授,见过和蔼可亲的裴教授,见过八面玲珑的裴教授,见过拍案而起的裴教授,光是那些看得见摸不着的,就叫周鸿钰喜欢不过来了,眼前的裴教授,就实实在在地靠在他怀里,反而叫周鸿钰觉得不真实,像梦。他希望这个梦一直别醒,这样他就能一直抱着他的裴大教授,但他又心疼,他看不得裴温受这样的苦。
第七章
“你怎么不去所里?”裴温低低地问他,话语中藏着周鸿钰听不出的情绪。
“你还没好呢我怎么走?”周鸿钰答得理所当然,大多数夫妻的一问一答里都有过的对话。
放在平时,裴温会以组长的身份要求他回去工作,但是今天,这样被周鸿钰抱在怀里,他沉默了,原来他也有这样的私心。
裴温多希望他们之间也是夫妻间的一问一答。虽是小他两岁的少年,做事还有点无所顾忌的冲劲,但在理论知识和技术攻克上,早已锋芒毕露,少有人能与之匹敌。
裴温虽算他半个老师,却也十分佩服这个孩子,佩服他在美国心系祖国,佩服他甘心跟着自己一穷二白地搞和潜艇,佩服他这样锦衣玉食惯了的公子哥在这样艰苦的条件下没说过一个字的怨言,佩服他说从头开始要搞就搞“国立创造”!可这样出众的孩子,怎么偏偏是家里的独生子?
裴温不是没有肖想过要追求周鸿钰,可他也大概知道,周鸿钰志不在此,他志在我国的第一艘自主研发的和潜艇,他志在国家的和武器事业一飞冲天,他志在衣钵传承,他的宏图大业,是要几代人去完成的,最终让祖国站在前沿科技国防装备的制高点。衣钵传承,衣钵传承,周鸿钰这样的天之骄子,总是要有自己的孩子去传承他的衣钵,哪怕是娶一个中庸,也好过他。
国外时兴他这样的叫Omega,中庸就叫Beta,不知道周鸿钰在国外留学八年,在那样人才荟萃的地方,有没有为自己物色到合适的能为他做衣钵传承的Omega,或者是一个Beta。
裴温想,他的想法和周鸿钰其实真是一样的,这一点不是他逢迎。他也想把自己的衣钵传承下去,希望自己的孩子能继续自己未完成的事业,他可以托着孩子站在自己的肩膀上,让他走的更高,更远。可他现在二十四岁,一次潮期没有过,到哪里生孩子去?他有的,只有这副沉疴多年的身体,还有他伟大的,无法实现的梦。
周鸿钰抱着裴温敲医生办公室的门,门没关,医生看见是他俩,拖了椅子让他二人坐下。周鸿钰坐在椅子上也不把裴温放下,他就像抱小孩似的把裴温横着抱在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