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鸿钰将人半抱在怀里褪下裤子，“别动别动，我看看！“

翻翻捡捡抽出条小裤，白色的棉料上已经印上大块的粉色水渍，不顾在儿子面前赶紧掰了裴温大腿打开看他身下，

“珺儿拿条毛巾来！“

“嗯嗯！“ 元珺察觉到父亲的紧张，赶紧跳下床去找毛巾。

白色毛巾按在穴口几乎没有用力地揿，殷红的血色就已经渗透毛巾热度传到周鸿钰的手上。

裴温和周鸿钰这段时间虽说忙的脚不着地，但两人心里一直是隐隐担心这个孩子不好，上次去医院时做了染色体检查，周鸿钰跑了医院好几趟一直不出结果，更叫他们心里悬了块石头似的不安生。

裴温被擦了下身刚清醒过来就看见白毛巾上的鲜红，扶着小肚子想起身时才发觉自己已经怕的两腿发软了，

“鸿钰…” 裴温拽着周鸿钰的袖子，声音有些不易察觉地发颤，这个孩子六个月还不到，眼下却破了水，又流了这么多的血，怕是危险。

周鸿钰何尝不害怕，看到床上那大滩的水渍和手巾上的血迹，裴温当初生珺儿时的半床鲜红

几乎在一瞬间涌进脑子里，虽说心里再不愿意有这一天，但仍是早就做好准备，闪身下床收拾了几件衣服塞进军绿色帆布包里，里头小垫斤热水袋茶壶等住院用品早就准备妥当了。

又折了块干净毛巾垫在裴温身下，给他换上棉裤，抱他起身，“不怕，去医院…别怕别怕…”

又看看缩在裴温枕头边上的儿子，“珺儿乖乖睡觉，父亲和爸爸去医院，尽快回来，珺儿要听小陆阿姨的话”

元珺像是知道什么似的，连滚带爬下床拽着裴温的裤脚，“珺儿要和爸爸在一起！”

“珺儿听话！” 春寒料峭的凌晨，怀里抱着的裴温已经出了一头汗，在橘黄的灯光下尤为刺眼，周鸿钰心里焦灼恐惧不自觉吼了孩子。

平时那么懂事的孩子，这会被父亲一下子吓出眼泪，但无论如何也肯不松手，掂着小脚努力牵上裴温托在腹底的手，”爸爸！爸爸！呜呜呜！珺儿要一起~呜！“

一家三口赶到医院时天都快亮了，在船上时裴温隐约有腹痛，不像是生珺儿那时候的疼法，担心是蜷在周鸿钰怀里屈着孩子才不舒服，稍稍抬了屁股动一动，腿心间“哗”地涌出大股热液，又吓得不敢再挪。到了医院躺在平车上，才发觉小腹里坠的厉害，叫他不得不将自己卷成一只虾似的缩在一起。

急诊科的医生摸了两回肚子又看了看下身出血，自知情况复杂，叫了几位护士紧急转送产科，并神情凝重地告知周鸿钰，“做好心理准备。”

周鸿钰这话听的多了，但回回听见总是心里“咯噔”一下，往后撸了一把汗湿的头发，抱起儿子跟在平车后头一路小跑。

到了产科不巧赶上医生们交班，只有护士站几位护士在配药水，噼里啪啦的药水瓶子碰撞声中，急诊医生喊一声，“你们护士长呢！有个病人六个月破水了，赶紧的！”

出来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护士长，带了口罩帽子也瞧不清，护士二话不说让裴温把裤子脱了要检查，周鸿钰帘子还没来得及拉上，就看见护士抽出血迹斑斑两根指头，

“办住院！我去叫主任！”

第六十八章

周鸿钰刚给裴温换上产袍，一位戴眼镜的年纪稍大些的医生就风风火火进来了，后头跟着个小跟班，推着轮椅，让裴温坐。

元珺又来到这件黑漆漆的检查室了，上次来就为了看妹妹，结果没看成，这次说什么也要跟进来，可这次比上次还安静，上次能听见“咚咚咚”地声音，父亲告诉他，那是妹妹的心跳。这次他竖着小耳朵耐心等待了很久，

“父亲~没有‘咚咚咚’了” 静的可怕的B超室里，依然是元珺忍不住先开口说话。

B超室的医生起身不知道在那位老医生耳边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老医生听他说完拿起探头沿着裴温下腹仔仔细细地探视，过了半晌又拿起检查台上的听诊筒放在裴温肚皮上俯下身挨个地方地听诊。

周鸿钰抱着儿子的手已经汗湿了，儿子问他他才反应过来，这次怎么不给听孩子心跳了？他现在迫切地需要听到那样急促的“咚咚“声，

“医生…怎么…怎么没听见孩子心跳呢…？“

老医生又回到B超机前坐下，认真复看上面的黑白图像，让家属过去，

“你们之前检查过没有？“

“查过，那时候孩子不肯动，医生说看不清，让查了染色体“ 周鸿钰勉强让自己的话听起来很连贯。

“染色体检查结果呢？“

“还没等到…“

“不用等了…不用等了，已经胎停了“ 医生指了指几乎静止的黑白屏。

“什…什么意思…？“ 周鸿钰像是晴天霹雳般心脏”砰“地往下一沉，将儿子的小身子搂的死紧。

裴温躺的好好的忽然扶着床头栏杆要坐起来，他听懂医生的话了，只是一时间还不敢相信，

“医生…她昨天还在动呢…“

老医生也知道这种消息难以让人接受，半是安慰半是确认地，“孩子动的时候很疼吧“

裴温几乎无法回忆孩子每次胎动时带来难以忍受的撑裂感，那么一个活泼的小家伙怎么…怎么会…

“因为羊水量少，所以你才会觉得很疼，我怀疑是孩子肾脏畸形导致的羊水少，泌尿系统发育有问题…“

“那医生…还…有没有什么办法…“

“肾脏是一方面，孩子心脏没长好，室间隔那么大一个豁口。”

“什么？…什么隔？”

“就是孩子心脏上有个大窟窿，生出来活不了的，目前还不确定有没有其他问题“

裴温和周鸿钰沉默，小珺儿心里就想着自己还没看上妹妹，上次进来后被医生爷爷听了小胸脯之后也没那么怕了，他自己撅着小屁股靠到老医生面前，

“爷爷，妹妹呢？”

老医生勉强换掉严肃的一张脸，逗逗病人家属怀里的小奶包，“妹妹生病啦~不能出来见哥哥咯”

老医生“啪嗒”一声开了大灯，将周鸿钰和裴温脸上的不知所措照的一清二楚，小珺儿这会看清爸爸露着小肚子半躺在床上，自己蹬着小脚下地，从口袋里掏出小鸭子手帕给爸爸擦肚子上那些亮晶晶的黏糊糊的东西，划过腹顶时捏着手帕轻轻扫过生怕弄疼了爸爸和里头睡着的小妹妹，他的妹妹就在这里，医生爷爷骗人。

老医生看看这个小鬼头懂事的不像话，几乎要说不出口接下来的话，如果这个女婴能健健康康地出生，是不是也会像哥哥一样讨人喜欢？

“是这样，现在胎膜已经破了，胎盘也有部分剥离，要尽快娩出…娩出胎儿“，医生想说的原本是娩出死胎，但是在这一家三口面前，实在无法用那个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