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1 / 1)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固,并没有人帮腔搭话,这位嚣张的乾元在周鸿钰的绝对压制下,继续展开他对3床患者的臆想,”都是乾元你别给我装,你老婆那样儿,你干的也不爽吧?是不是都不敢使劲儿啊?守着这么个绝代美人儿你一年轻气盛大小伙子挺憋屈的吧?”

他的坤泽下午就要出院了,这回有幸终于生出姑娘仿佛可以睥睨病房众生,他冒犯至极的挑衅,还不时对裴温流露出那样猥琐的眼神。

傲慢的态度导致他忽视了周鸿钰过于平静的表象下握紧的拳头和绷紧到颤抖的咬肌。

裴温躺在床上,枕头湿了,他唾弃自己,从前吃那么多的苦,他从来没哭过!偏偏在周鸿钰面前,他一再失态,为什么会哭?有什么值得哭的?是因为自己身体的原因吗?绝对不是!他从不认为自己身体不好是一个错误,错的是不该在爱的人面前这么狼狈。

“我们没有同房,他当然生不出。” 3床的家属说话了,病房里头一下子好像又回到以往吵吵闹闹的样子了。

忽然世界变得熟悉又陌生起来,倒是他想象中的样子,没过多久就有人走到裴温床边上,笑着跟他说:

“没事啊,你们还年轻呢!”

“生孩子哪有那么好啊,疼都疼死了!”

“年轻人还是要先献身‘四化’,孩子总会有的嘛!”

七嘴八舌的,没一个裴温想听到的声音。

突然光线暗了,身后是熟悉的怀抱。周鸿钰拉上帘子进来,把他从床上轻轻托起来,拢在怀里。

即使光线晦暗不明,周鸿钰也知道他的长子他妈哭过了,这叫周鸿钰如何忍得。他从后头轻轻地把裴温抱紧了,抱在怀里左右小小地晃着,两只手覆在他的小腹上,替他轻柔的抚按那处硬隆。

他从后头闻裴温的头发,裴温的脖子,用嘴唇和鼻尖轻轻地蹭裴温的耳垂,最终,他停止逡巡将脑袋埋在裴温的脖颈里深吸气,送上轻轻一吻。

裴温在这昏暗的小隔间,两行眼泪断了线似的打在被子上,他尽量不哭出声音,只能不停地大口吸气呼气。周鸿钰摸着他突然起伏不定的小腹,腾出一只手来替他拭去颊上的泪,人都说水做的坤泽,周鸿钰算是见识到了。手指头擦不完的眼泪,越擦越多,周鸿钰抚过裴温的脸,让他面对自己,裴温无处可逃,顶着两只泪汪汪的眼,连面前的周鸿钰都看不清楚。突然眼角就被湿热的唇吻住了,周鸿钰吻尽他眼角的泪,与他额首相贴靠在一起,在他耳边呢喃

“没事,没事,有我在呢。”

第十章

裴温每天在医院里和周鸿钰改图纸,周鸿钰虽是心疼裴温,可图纸年前是一定要定下的。

病房里吵闹,他们就在病房楼后头的亭子里画图。铺一张大报纸垫在地上,把设计图纸铺在上头,就这么画。裴温生殖腔里的血块还没排出,他就不肯在床上躺着了。穿着产袍夹着图纸就往楼下走。

周鸿钰眼角和鼻梁的肿胀已经消了一些,乌青反而越来越吓人了,三天前跟5床家属在墙角干架,回来裴温什么都没问呢,他自己指着鼻青脸肿的脑袋说,

“你看,我磕楼梯踏步上了,嘿嘿!”

裴温点点头,说,“以后当心”

周鸿钰承认那天的整个下午都是晦暗的,原来他在裴温心里还比不上那些稿子,就连徐少卿来都惊讶地问他是不是被人打了,怎么伤成这样云云,裴温倒是沉得住气,一句话没有,看都没看他几眼。

周鸿钰在极度的悲伤中迎来夜晚,就在他关了床头灯趴在裴温床边准备委屈入睡的时候,裴温起身下床了。

他因为被周鸿钰照顾得太好,根本分不清那几条毛巾谁是谁的干什么用的,他挑了一条看上去最为洁白的投进盆里,扶着小腹出门,周鸿钰捂着青肿的半边脸默默跟着他,最起码坚持半小时不主动跟裴温讲话是他最后的倔强。

裴温打了半盆冷水微微弓着腰往回走,出来走这一圈小腹又开始磨人的坠着,周鸿钰实在忍不住上去帮他,裴温抬头望他一眼,没松手,“我来吧”

周鸿钰像等待主人发号施令的狗狗,坐在床边的小杌子上,看裴温将双手伸进冰水里拧那条用来擦洗下身出血的白毛巾,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很快,带着浅淡血腥味的毛巾就折成方块按在了周鸿钰的鼻梁和左眼上。

冰火两重天。

周鸿钰感受这突如其来的关怀不知所措地呆坐,直到毛巾变得温热。

裴温发话了,“还疼吗?”

周鸿钰拼命点头,几乎喜极而泣,湿乎乎的一双眼仰视着裴温。

裴温被这充满迷惑性的眼神欺骗,他将毛巾重新投进水里,双手托起周鸿钰的脑袋,他注意到周鸿钰的顺势靠近,也注意到他圈住自己的双臂,他因小腹胀痛只能叉开腿坐着,这就叫周鸿钰理所当然地挤进了他的双腿中间,一切顺其自然。

他轻轻吹着周鸿钰脸上红肿发热的地方,从眉骨吹到睫毛,从颤动的眼皮吹到高耸的鼻骨,

“他说的那些,我一点也不难受,但是你…你这样,我…”

“你难受了心疼了舍不得了!”

周鸿钰憋了一下午的疑问,以陈述的方式讲出来。

裴温没有任何反驳,抱着他的脑袋在月光下用那条带着独特气味的冰毛巾敷着那些地方,周鸿钰偷偷埋进他胸口保持若即若离的距离。

他清晰地闻到裴温身上的皂香,这样清浅的味道也能叫他如痴如醉,好半天才想起来什么似的,双手假装不经意地扶上裴温的腰,

“你知道吗,他被我打的跪地求饶,说他闺女刚出生赶着回家办喜酒呢,要打打屁股行不行,要脸。我说闺女办喜酒也得一个月了,够你养伤的,不影响,哈哈哈”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周鸿钰仰起头辩解,“伤敌一千,自损一百!而已…”

裴温按下他的脑袋,覆上毛巾,“别动!”

那晚的美好像昙花一现,却让他目眩神迷了整整三天,不过从那以后裴温又变得与他“相敬如宾”起来,就像今天,他要下楼去画图了,说走就走,周鸿钰只得拎着大衣跟在他后头给他披上。大冬天的,别说亭子,整个园子都没人影。

周鸿钰让裴温坐在亭子里的石凳上,自己展开报纸在地上铺开。还没起身就看见裴温捂着小腹颤颤巍巍地往地上跪。周鸿钰赶忙扶他坐回去。这大冷天的再冻了感冒那岂不是雪上加霜了?

“我来画吧,我听你的指挥” 裴温下身还在淌血,不听他的,坚持要跪在地上画线稿。

都怪徐少卿!对裴温言听计从!裴温说什么就是什么,裴温说让他送纸笔,徐少卿当天下午就送了一堆。

裴温在地上跪稳当了伸手展开图纸,俯下身趴在上头。周鸿钰看那产袍下露出来的一截冻的惨白的脚踝,跟着在裴温身边坐下,强行地从背后把人抱到自己腿上,手脚并用地将他圈在怀里,拽着大衣下摆把他的脚裹在里头。

“一起吧!这样暖和点!”

前头几天,周鸿钰还能想起跟裴温一起吃饭,今天他是真的忘了,因为眼看着就要完成设计稿,他和裴温的内心都是想一鼓作气完工的。两个人从早晨医生查完房就坐在这个亭子里头埋头画图,裴温就这么在周鸿钰怀里坐了一天,他不嫌累,周鸿钰也不嫌累。

下午日头逐渐暗了,亭子里两具身体紧紧贴在一起,伏在地上。一人手里抓着长塑料尺,一人执铅笔正来回地点线,偶尔抓起橡皮涂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