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平妻还是什么,只要是陆绯嫣进了门,就一定会凌驾在自己之上的。不管是她的身份,还是心机,还是手腕,都强于自己,自己又没有孩子,拿什么和她‘平’?

但想必,最终不是直接休了她,而是娶陆绯嫣为平妻,已然是严辞争取之后的结果吧,这样其实对她也算仁义,对陆绯嫣,倒有些委屈。

她点了点头:“表小姐若愿意受这样的委屈,对侯爷也是幸事,我……我会欢喜迎她进门的。”

严辞眸中隐泛起一汪水泽,停了半晌,又继续道:“但你也知道,她身份尊贵,所以无论婚礼还是日后住处,规格都会高于你,这个,你能同意吗?”

聂蓉想起自己之前和严辞成婚情况特殊,时间仓促,又不是门当户对你情我愿的,许多事也能省则省了,确实寒酸了些,陆家门第高,不想和当时一样,也情有可原。

她轻声“嗯”了一声,说道:“好,我明白。”

严辞便又说道:“还有,虽说是平妻,但族谱上没有写两任妻子的道理,加上日后嫡子也是嫣儿所出,所以族谱上会写嫣儿的名字。”

听到这话,聂蓉蓦然抬起头来:连族谱都要改写陆绯嫣的名字,那不分明就是以陆绯嫣为妻,她为妾吗?

这时严辞又接着道:“她自幼受嬷嬷教养,待人接物应也强于你一些,所以日后若有什么京中门户的日常往来,也是由她以侯夫人身份出去应酬;另外,她打理侯府已有一年,各项事务都比你熟悉一些,与母亲关系也更亲近,所以以后这后院的事便还是交给她,你就不用管了;以及,以后朝廷授封诰命,也是……”

“侯爷,要不然,你就休了我吧,让表小姐堂堂正正进门为正室夫人就好了。”她抬头说,声音轻柔,眼眸已湿,语气却是坚定的。

如此种种,她又与妾有什么区别?

她的确出身不显贵,的确处处比不上陆绯嫣,可她也没打算要给人做妾。就是她爹那样追名逐利的人,一心想用她来攀龙附凤,也终究是个读书人,从没准备让她去高门大户里做妾。

陆家尊贵,可聂家也不是毫无尊严与骨气,要觍着脸赖在侯府,伏低做小自贬为妾。

他闻言,静静看着她,她也看着他。

仿佛,她在等他的底线,他也在看她是不是真心求离。

若他完全不想休了她,便要在前面诸多条件里摘出一两条,再和她好好相谈,若他觉得那些条件才是底线,就只能放她离开了。

相顾许久,他问:“你想好了?”

他竟没有一句挽留。

显而易见,刚才说的那些条件,才是他的底线。

这个委屈只能让她来受,不可能是陆绯嫣。

可她……叫她给他做妾,情何以堪!

她又想落泪,却知道此时不是哭的时候,便点点头,肯定道:“想好了。”

但点头时,泪水还是掉了下来。

严辞伸出手来,想替她擦泪,她别开头躲过去,开口道:“侯爷这就写休书吧,表小姐之事,早一日解决便早一日心安。”

作者有话说:

配角名字之前写错了,本章改了一下,前面的待会儿也会更正~

? 第 64 章

他静静看着她, 良久,终于起身,走到了书桌前。

那一刻, 她终是忍不住,背过他,任眼泪簌簌落下。

还是她高看了自己, 以为这一次他仍会维护她,以为他始终是她在侯府的靠山, 却没想到,在子嗣这种事上,那点夫妻情义什么都不算。

是她过于天真了,还是他太无无情?她不明白,为什么人能凉薄至此呢, 前面还那么温情脉脉要她亲手绣一个香囊,要她一缕头发, 转眼就狠狠将她踩进泥坑,告诉她, 她什么都不是。

先前那些温言细语,恩爱缠绵,竟只有她一人当了真。

听到他那边的动静,她立刻就擦了泪水, 微垂着头坐在榻上, 仿佛这样就能不让他看见自己的满面狼狈。

他走过来,将休书放在了她身旁矮桌上,就在他先前撑着头看她绣香囊的地方。

“母亲其实觉得你很好, 我……其实当初同意与你订亲, 乃至后面娶你, 都是因为我确实”

“侯爷不用说了,我明白。”聂蓉打断了他,替他说道:“我没有要怪侯爷和母亲的意思,是我自己不争气,因我这事,倒让侯爷白费了这几个月,也让表小姐平白做了继妻,受了委屈,侯爷与母亲这样决定,也是情不得已,我都明白。”

严辞便不再说了,顿了半晌才说道:“终究是我误了你姻缘,你将库房钥匙给我,我让人将里面银钱拿出来,连同之前给你的碎银,还有一张房契,你都一并带回去,日后兴许用着上。”

“不用了,多谢侯爷一片心意,我并不觉得委屈,也不要侯爷补偿,我娘家也并没穷到养不起我的地步,不用带什么回去。”她柔柔说着,语中还带着泣音,却自带几分骨气,丝毫不愿露出一点卑微讨好。

他看了她一会儿,一手微微抬了抬,似乎想抱一抱她,却又放了下来,然后别开头去没去看她,静立一会儿才说道:“你弟弟还未及冠,你爹也不一定眷顾你,沈知仪也去了幽州,你身上备着钱终究是”

“我说了不要!”第一次,她提高了嗓子,直直望向他,用这样不敬的语气和他说话。

而他也终究是停了下来,由她轻吼了这么一句,默然无语。

聂蓉将那休书叠好收下,唤来外面的青梅冯妈妈几人,让她们即刻收拾东西。

这次连最巴着严辞的冯妈妈也没开口劝她,反而收拾东西最是动作麻利,而她东西也不多,三两下便装好了几个箱子。

聂蓉将之前收好的两串钥匙和那箱碎银都放在了榻边,想了想,又将手上那对敬茶时老夫人给的翡翠镯子摘了下来,与钥匙放在一起。

见她现在就要走,严辞朝青梅道:“去叫小陶备车马。”

“不用。”聂蓉回道,随后看向橘儿:“你拿钱去租两辆马车过来,让他们在门前等着,提前说好让车夫帮我们搬东西上车。”

橘儿立刻就出去了,青梅与冯妈妈一起将几只箱子搬至院外,聂蓉见她们搬得吃力,正要上前帮忙,却被严辞一声“聂蓉”叫住。

她回过头来,望向他,只见他上前两步,到她面前,定定看着她,沉声道:“同处数月,你究竟有没有……”

话说到一半,他却停住了,不知是难以开口,还是又不想开口,最后就这么看了她半晌,改口道:“若遇难处,可到府上来寻我,或是母亲,或是严皓,他们会帮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