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她陷进他也许喜欢过她的猜测里无可自拔,晚饭没吃,到第二日,仍是恹恹的魂不守舍,便没有去铺子里,在床上多躺了半个时辰,懒懒吃了些东西,终是意难平,乘车到了凌云寺。
她问过娘亲,他们到凌云寺那天,似乎某个王侯之家也来礼佛,所以分外热闹,有许多锦衣华服的人。
但那时温氏也才到京城,并不知道来的是不是安阳侯府。
她没去佛殿,就到了那片青檀林,让橘儿自己去买杯茶喝,自己一个人在树林里走一走。
这里同样是没什么人,她走了几步,发现自己早已不记得当初见那个人是在哪棵树下。
怅然站了一会儿,转过头,意外看见远处站着一个人,那样的颀长挺拔的身姿,让她不经意就和脑子里回忆着的那个人重合起来,再仔细一看,竟发现那似乎就是严辞。
她怕被人认出,今日出来特地带了帷帽,此时立刻将垂纱撩起,定睛一看,确实是严辞,他站在树林外,身后跟着一名侍卫,此时正朝她看来。
她一时呆怔了,脑中什么都想不了,只是静静看着他,神魂都被他牵了过去。
没一会儿,他将侍卫留在原地,自己朝这方走来,她看着他步步靠近,心便紧张起来,几乎要喘不过气。
直到他靠近,她才稍稍恢复了些神智,然后便听他说道:“怎么今日没去铺子里?”
“我……”她想来想去,想不到好的理由,只好说道:“突然想来拜拜佛。”
严辞问:“拜观音?”
聂蓉“嗯”了一声,随后想到拜观音不是求子就是求姻缘,便又补充道:“想替我爹娘求求平安。”
他略一展眉,说道:“我以为你要求姻缘。”
昨天她才和沈知仪见了面,今天出现在这里,他自然而然就猜测她是求佛祖保佑她与沈知仪婚事顺遂。
她只好说:“姻缘……没什么好求的,真要求,我也只会求财源广进。”
严辞笑了起来,回道:“如今你与店铺都声名大噪,日进斗金,财源广进自然不在话下。”
聂蓉便顺势说道:“还要谢谢你,若没你教我,我说不定要在太后面前说错话。”
她今天用了“你”,而不是“侯爷”,那种疏远的意味少了一些,严辞心中微动,朝她道:“皇上端午要来祭拜,兵部、京兆尹与禁军需保障皇上一路安全,我便提前来寺里看看,是否有容易疏忽遗漏的地方。这片树林倒是还没看,不然就一同走走?”
聂蓉点点头,一边和他一起往前走,一边说道:“太后对你怀恨,真的没关系吗?我问了长博,他说太后不能干政,可关键时候,也是能说上话的,我就怕你因为那件事,惹祸上身。“
她说话间,顺手就取下了帷帽,面带忧心看着他。
他忍不住就想起她得知他在冀州围场受伤担心着急得落泪的模样,心中泛起一阵喜悦和暖意,温声道:“没事的,我有应对,你看我这几年不是也好好的么?”
聂蓉想到他确实好好的,如今还升官了,便略放了心,点头道:“太后是后宫女人,就算不能朝你明处使坏,你也当心她在暗地下手,她出身商贾之家,却能一路做上德妃,又成功做上太后,想必也不是泛泛之辈,你千万别掉以轻心。”
“好,我知道。”他回道。
“还有像之前……”聂蓉才起话头,却觉得自己似乎太啰嗦了,她的确担心,忍不住想再三提醒,可他又不是她夫君,嘱咐这么多倒有些交浅言深的感觉。
所以她停了下来,改口道:“总之,你自己多加小心。”
他却问:“像之前什么?”
聂蓉见他不嫌自己话多,便又接着说:“像之前遇刺的事,不知现在还有没有,你出行身边还是多带些人好。”
“没有了,我也注意着,今日这凌云寺早已让人巡逻了一圈,不会有事的。”他说。
她点点头,纵使仍然不放心,但还是将嘴边的絮叨忍住,没再说什么。
严辞问她:“你身边怎么没带人?”
聂蓉说道:“我带了橘儿,想在这儿走走,就让她去玩了。”
“就她一个人?”他问,似乎觉得人太少。
聂蓉解释道:“怜儿嫁人了,冯妈妈青梅她们都在店铺里,那边也缺人。”
严辞便认真道:“以前你只是开小店的,现在却是京中最大糕点铺的东家,又是人人得知的‘玉容娘子’,无论是求财还是求色都可能会找上你,你怎能只身一人到这样僻静的地方?万不可这样大意。”
聂蓉一想好像确实如此,九娘糕点崛起得太快,她却还停留在以前。
“我下次注意些。”她说着,然后解释:“其实一直都是从家里直接去铺子里,很少去别的地方。”
“就算是这段熟识的路,也最好有护卫同行,我府上……”他顿了顿才继续道:“若不知从哪里找可靠之人做护卫,我可代为寻找,无论是你家里,还是路上,或是铺子里,最好让人轮班防护。”
“我……我回去和爹商量下。”聂蓉回答。
她心里想着他刚才那说了一半的话,“我府上”,让她猜想,他是不是要说他府上有可靠的护卫,可以派过来给她用?
这猜测给了她几分勇气,让她很想开口问他自己小时候见到的人是不是他,他房中那两条丝带是不是她的。
就在她犹豫不决时,脚下一阵吃痛,让她“啊”地惊叫一声,连忙低头去看脚下。
严辞反应比她还快,一边扶了她,一边去看她的脚,待她将绣鞋抬起,便见鞋底扎着一只可怖的巨刺,竟是皂荚树上的尖刺,其中一只足有小指长的刺扎进了她鞋内。
这儿没有皂荚树,所以他们都没有留意脚下,竟没想到草地里竟有这么大的刺。
严辞立刻将刺给她拔了,看刺尖上的血便知道她脚被扎伤,连忙将刺扔了,然后看看四周,说道:“这树林前面就是寮房,寺中方丈安排了一间房给我休息,我送你过去看看脚。”
她一时不知怎样回答,但他却已扶着她往前走,她只好默认了。
走了几步,见她走得吃力,他侧首道:“要不然我抱你?”
她脸顿时一红,不敢看他的目光,扭开脸去还没回答,人就被他横抱起来,一头撞进了他臂弯。
熟悉的感觉和气息迎面袭来,她脑子里一片混沌,脸热热的,心跳得飞快,因为犹豫,因为无措,什么话都说不了。
但他已快步朝前走着,她怕被人看见,只好将头埋进他胸口,假装别人看不见她的脸,就不知道她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