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禁,强制,禁锢,失去自由。
周平平被那个姓沈的老板关起来了。
他急忙凑近,小声询问:“需不需要我帮你报警?”
周平平一愣,眼底闪过一丝不可置信,嘴唇轻颤,沉默了半晌,才摇头:“没有用的,他知道我老家在哪儿,还有我的把柄,除非他愿意放我走,否则我逃不掉。我也不想我家里人知道我在外面做了什么,我妹妹一直以为我在外面凭本事赚了大钱,她……她很崇拜我……”
“法制社会!他还能拿你怎么样?”喻圆说着说着,语气渐渐弱了下来,如果法律能无往不利的话,那陈经理就不会肆无忌惮拉人下火坑了。
周平平揉了揉他毛茸茸的头发,向他笑了笑:“圆圆,真的很抱歉,但是如果重来一次的话,我还是会选择骗你。在我心里,没有任何人能比我的亲人重要,只要他们能过上好日子,我可以做任何一切违法乱纪的事情,也可以对不起任何人。圆圆,你真的很好骗,很单纯,很可爱,我也很对不起你……”
喻圆挥开他的手,不知道是生气,伤心,还是心酸。
他觉得周平平可怜,也佩服他愿意为家人付出一切的勇气,但当受伤害的人变成喻圆自己的时候,这种可怜就变得复杂了,掺杂着一种“凭什么”的恨,却又恨不透彻。
喻圆也有点嫉妒,从周平平的话里,他能推测出他们家人的关系肯定很好,不像他,连爸妈都找不到。
志愿者帮他联系上了当年的煤老板,不仅因为年代久远,不好取证,当年的工资单没有网络备份,早就没了,还因为煤老板早就铁窗泪了,进去之前急匆匆烧掉了这些年所有的档案和证据,找个叫吴芳的女人更是大海捞针。
他只好冷冷地诅咒:“你那么爱你家人,小心连累你弟妹没法考公考编。”
周平平的笑容一时间僵硬在脸上,大概没想到喻圆冷不丁想到这茬。
“如果有可能的话,我还是希望能得到自由。但是这对我来说有点难,除非有足够的利益,能从沈祁川手里把我换出来,我想不到谁能帮我,大概也没人能帮我,”他说着叹了口气,语调又变得轻快,搂住喻圆的肩膀,举起手机,“来吧,拍张照片,以后就见不到了,虽然你可能不会想念我,但我会想你的,圆圆,你是我接触的为数不多的人里,最好最好的一个。”
喻圆没有挣扎,抿着唇,在脸边不情不愿比了个V。
周平平又揉了揉他的脑袋,眼底带上了些许的怜悯。
他料定喻圆好骗,好哄,不记仇,却不想这么好哄,三两句可怜的话就能打动,什么都不计较了,还跟始作俑者一起拍照。甚至全然不知道这个奸诈小人还妄想再次利用他的心软获得自由。
他忍了忍,最后还是没忍住,大发善心地提醒:“圆圆,我对你好,是为了骗你,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也没有凭空的善意,如果非亲非故的人对你太好,你还是多提防一点。”
喻圆看看照片拍得不错,把手机扔回他怀里,思索片刻,笑了:“哈,除了你还有谁会害我?”就算有人要欺负他也没关系的,他还有景流玉呢,景流玉会保护他的。
“算了,我不和你计较了,你也怪可怜的。反正你也是被逼的,陈经理他们都坐牢了。”喻圆留下一句话,摆摆手,故作潇洒地转身离去。
周平平看了看相册里两个人贴在一起的照片,拇指在上面轻轻摩挲了摩挲,最后选择删除。
还是不要记得了,这么傻的小孩,记一辈子就亏心一辈子。
喻圆见过了周平平,总觉得心里慌慌的,周平平好像话里有话,又好像只是一句简单的提醒,苏酿学姐也和他说过类似的。
他回到教室坐好,和景流玉打了个电话,听到对方的声音,安心了许多,和他说了辅导员很看重自己,顺便提起来周平平:“你说他让我小心那种无缘无故对我好的人,是什么意思,他说得神神秘秘的,你那么聪明,快帮我想想。”
第65章
喻圆一张口,景流玉后背莫名窜起一阵酸麻冷意,下意识深吸一口气,沉思片刻后,换了个坐姿,云淡风轻地说:“他这个人心思歹毒,满口谎言,你不要和他多接触,以免掉进陷阱,再被他骗了,他说的任何话你都不要相信。”
喻圆再电话那头嗯嗯点头,拍着胸脯保证:“你放心吧,除了你,我谁都不相信。”
景流玉又是一阵沉默,随后说:“嗯,这样就对了。晚上带你出去吃饭,有什么想吃的?”
喻圆旋即把刚才的一切都抛之脑后,眼睛骤然一亮:“火锅!这次吃贵州酸汤火锅!”
但凡征求喻圆的意见,十次出门八次都是吃火锅,现在景流玉一听到火锅这两个字,胃里就往外倒腾酸水,但他没发表反对意见,直接叫小王定了位置。
饭间,他旁敲侧击把事情全经过拼凑了出来,料想周平平也没那个胆子把他供出来。
喻圆和他感叹了好几遍。“周平平也挺可怜的。”“周平平真可怜。”
他感觉自己比周平平幸运多了,还好有景流玉对他好。
景流玉随意应和他,点点头,又往锅里涮了肉片。
喻圆边吃边说:“周平平还说呢,除非有人能把他从那个老板手里换出来,要不然他这辈子可能就这样了,他跟他家里关系还挺好的,一直回不去家……”
景流玉往他嘴里塞了块肉:“吃吧,沈祁川不会放人的,给多少钱都不放。周平平就是被逼急了白日做梦,你少听他蛊惑,他就是拿准了你心软,让你往我这儿吹枕头风,又是装可怜又是剖心置腹又是和你拍照的,装得和你关系很好的样子,让我拿项目换人。”
喻圆恍然大悟,震惊不已,道:“还是你聪明,不愧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的人。他怎么知道你有和沈祁川的项目的?你真和沈祁川有项目?”
景流玉沉默不语,那就是真的,喻圆又说:“那你问问沈祁川,不行就算了,”景流玉依旧不说话,他就一个劲儿粘牙,“你问问呗,你问问他,问问吧……”
景流玉又把一筷子黄花菜塞进他嘴里:“行,我去给你问问。”
他真不敢想象,喻圆这种看起来讨人嫌实际上心软的笨蛋离开他会变成什么样子,被人骗得团团转了还要帮人数钱吧,除了他,又有谁会照顾可怜的喻圆呢?
景流玉伸手,把冰杨梅汁的吸管递到被烫得斯哈斯哈的喻圆嘴边。
……
周平平在学校里并没有什么可以陪同合照的同学朋友,和老师也不熟,只静静站在桥上,珍惜来之不易的自由时光。
保镖远远站着,并不催促他,直到日暮西沉,天地四合,视线之中再也没有任何可以看清的事物。
他松开了被抓得温热的栏杆,最后再看了一眼学校,在保安的护送,或是挟持下,上了停在地下车库的迈巴赫。
保镖将他安全送进门后便离开了,周平平望着金碧辉煌的别墅,有种重返牢笼的郁顿。
他略一走神,背后陡然一沉,贴上来道滚烫的身躯。
那人从后面凑上来,炽热的呼吸喷洒在他颈侧,带起一阵战栗,接着细细密密地亲吻他的耳后皮肤,委屈地抱怨:“老婆,你已经离开我的视线六个小时了。”
对方声音低沉沙哑,尾音拉长,带着微微上扬,像是撒娇,在周平平听来,无异于恶鬼索命。
周平平不觉得深情,反而好笑,沈祁川当初把他玩够了,当垃圾一样转手送给那些人的时候,可不是这副嘴脸。
周母的视频电话打来,周平平无心听沈祁川诉说什么,侧过脸,亲了亲他的脸颊,淡淡说:“滚开吧,你真让人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