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1 / 1)

孟焕之收紧手臂,把怀中的人裹得严严实实。意儿一场小病,就使得他牵肠挂肚,可想而知桂王出事后天子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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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做父母的一个心肠,长盛帝对儿子的遭遇痛心疾首,回到后宫朱贵妃哭闹着揪出原凶,口口声声道全是楚王在捣鬼。闹得天子心烦,索性躲在含章殿谁也不见。

近花甲之年,膝下无十分合适的接班人,天子也有不遂心的时候。手心手背都是肉,他已失去了一个儿子,贬黜了一个儿子,另一个儿子形同废人,剩下的三个良莠不齐。退一步讲,桂王的事真是出自楚王暗中授意,长盛帝也打算暂时放他一马。

朱贵妃可不这么想,她的儿子里头没楚王这个人。楚王在宫外她够不着,楚王的生母李妃深居后宫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这宫里头,朱贵妃专宠多年,谁不知道皇后都是摆设,一个小小嫔妃她更没放在眼里,天天瞅空子找李妃的麻烦,闹得后宫乌烟嶂气。

长盛帝为了息事宁人,也就装作不知道默许了朱贵妃的行为不端。再者桂王一门心思认准肯定是楚王下手害他,发誓赌咒不放过三哥。两个派系之间斗得你死我活,朝中稍有点脑子的人见了都绕着走。

秦晖撒网等了近两年,终于有了成效,坐山观虎斗,他现在等着罗炽沉不住气露面。

秦家派人在大江南北寻了个遍,就差把地皮翻过来找一遍,没想到罗炽和罗姨妈就藏在眼皮子度下――京郊桂王的皇庄里。沾了天家的身份,秦家人有心无力,拿他们无可奈何。

罗炽贼精贼精,躲在里面长年不露面。要不是罗姨妈好炫耀,偷偷溜出来跑到旧相识家中卖弄她身上的穿戴首饰,吹得天花乱坠,好似真过着富贵滔天的日子。几位旧相识都眼馋罗姨妈得了富贵,说话难免带出来,这才让秦晖的人打听到。

桂王没了争储的资本,男人都称不上。罗炽闻风识意,心下为自己打算,好歹他还有举人的身份,缠了桂王几回就想求个一官半职。

眼下的桂王面色苍白,说话还带着一丝中气不足,眼冒赤火,只盯着楚王不放,哪里能顾得上别的事。

罗炽几次求见,没能讨到自己想要的,反而闻出更不正常的气息――桂王快要疯了!

原本以为攀上了一条金龙,到头却变成一条疯狗。罗炽越想越不对,他和罗姨妈打听来的关于秦家十小姐的事早都倒了个干净,再让说可是真的编不出来,别再不小心惹怒了那个疯子。

他要寻个稳妥的出路,参加科举,不行,即使中了进士,秦家人多得是收拾他的法子,背后使个绊子,就能让人一栽到底。听说江南文人素来不怕官府,各大士族只手遮天,司马氏和秦家又是仇家,或许可以一试。

主意打定,他卷了从桂王处讨来的金银细软带着罗姨妈离开皇庄,也没人拦阻他们,最近离开桂王的人太多了,谁也不当回事。

秦晖听人回报说罗家母子偷偷乘了小船南下,勾唇一笑:“跟着他们。”

无缘无故,秦家不能私自处置有功名在身的人,总得要有个理由罢。没理由,也要寻出一个;实在找不出来,给他贴上去一个。

凡胎俗子或多或少都有缺点,罗炽对秦家兄弟知根知底。同样秦晖也对自小一起长大的罗家表哥了如指掌,他寻来可靠的人耳语一番,也打发他们南下。

养花溜鸟,秦晖手底下的花儿明媚娇艳,能歌善舞,眼儿媚,勾得别人魂不守舍,再加上白花花的银子,总会有人上勾。

楚王?]把他放在眼里,又是提防又是利用,别人巴不得攀上秦家这颗大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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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盛三十三年春闱开考前夕,孟焕之和表弟李崇促膝长谈,语重心长劝李崇不要下场应试。

李崇带丝不解,盯着神色不动的表哥,表哥越来越有势,竟有点怕他,犹豫了一会还是说出:“我只想下场一试,考不考中都无关紧要。”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

李家人天生带着一股简单,从两个舅舅到表弟,再到不慎失足的表妹,都心性单纯。他们在乡野生活,善良能博来好名声,但是官场不行。

孟焕之适时纠正:“今年你也到及冠之年,说话做事不能莫棱两可,可行与不可行只能选一样。去了国子监,多听少说,听听别的仕子们做何想。仔细考虑为何不能参加。”

李崇还是不甚明了,只点头应下。

就这样罢,表弟以后也只能做个闲散的官儿,他天生吃不了官场这口饭。心不够黑,人不太通透,心思全写在脸上让人一览无余。

孟焕之轻拍李崇的肩膀示意他继续读书,出来时边走边想,不知不觉到了花园,听见隐隐约约的笑声。

透过树枝,一大一小穿着明艳的衣裳奔来奔去。知言正陪着意儿玩捉迷藏,这孩子也是鬼精,头一回她问藏好了没,他还在那边咯咯笑,被娘亲找到后,滴溜着黑亮眼珠一脸吃惊。后面知言再问,意儿一丁点声音也不发出,藏在花树后面定定站着。

才初春的天气,叶子才抽出芽,知言一眼就能寻到意儿所在,为了照顾儿子的情绪,装做寻了半天。

等着意儿要找娘亲时,不停奶声奶声喊着娘。听得知言心都快化了,赶紧应声,两下就被儿子找到。

孟焕之在旁瞧得真切,不由会心一笑,故意发出动静引得儿子注意,一家三口聚在一起玩乐了大半日。

四月中旬,北边战报传来,大败,几乎全军覆没,只逃回来不足万人。

长盛帝怒拍桌案,十几万大军只余几千,要他们回来干什么!

☆、175|第 175 章

远征的大军回归,离京城不足十日路程,众人的心情不是喜悦,而是沮丧和恐惧。回程路上夜夜做着噩梦,梦中战马倒地,军士身首分离,耳边不曾停息的号角声,及北境令人生畏的严寒,只想一下便冷到心底浑身冰封。

这是一场出征时即注定败局的大仗,六月起程,一路急行赶到北境时已是秋草枯黄,寒霜降下,再往北进,一路越来越冷。长年居在燕京的军士们经验不足,刀剑冻住拔不出鞘,好多军士手脚被冻伤,更甚者染上可怕的伤寒,一传十,十传百,少半个军营全是病号。

当时为了继续北上门讨伐还是南下回到可避风雪的地方休养生息,大军中起了争执。

定远侯府赵家几十年以来头回单独率领大军,兵权在握,虽来得不甚光彩,总想要干出一番成绩,好让军中和朝中不服气他家的人瞧一瞧:离了英国公府和宁远侯府,赵家一样可以沙场杀敌,无往不胜。

赵家父子虽私底下意见不统一,明面上斩铁截铁执意前进。主帅发了话,随行的文官和武将脸红脖子粗据理力争也没能打动赵家父子,只有硬着头皮跟着。

秦昭一出燕京城就疲于应对有心人的暗算,早起马蹬被人割开一个口子,打尖时随行的小厮又吃坏了肚子,不明飞箭不偏不倚从他耳边飞过,到后面他跨下座骑遭人下黑手倒地暴毙,像极了当年的照夜骢。

幸好军中大半人是秦昭二姑父宁远侯一手带出来的兵士,他略一提自己的处境,大家拍着胸脯保证能护得他平安。后来,那些赤肝义胆的汉子们都长眠于北境,只顾着逃命来不及替他们收尸下葬,成了野狼的美味大餐。

北方酷寒,寸草不生,不毛之地养大的人群比饿狼还要凶狠。前一刻还在为汗位拼个你死我活,后一刻化干戈为玉帛,号角响起,踏马出征,大刀挥舞已是杀戮无数。

秦昭得以幸存,有赖于祖父对孙儿们常年严苛教养,自小他就比别的官家子弟耐寒,冰天雪地里能施展开身手。也有赖于宁远侯手下故旧拼死相护,那些军士们嘴里骂骂咧咧赵家是小人,不愿为小人卖命云云,上阵杀敌毫不含糊不甘落于人后。

北境一行,对秦昭感触颇深,有比家族荣耀更为重要的事――家国大义。总有一天,他会重新北上,踏平鞑靼,为数万名死得不明不白的士兵报仇。

马蹄声响声,燕京来的信使疾行直奔中军帐,口述天子的痛斥。赵家父子送走信使后,面如死灰,颓废无力瘫坐在椅上。

军中有不成文的惯例,大军出征,若败,主帅必要问罪,或斩或夺爵;若主将帅战死,可免问罪,不会殃及家中。

定远侯家带着十几万精锐大军浩浩荡荡出征,回来时不足一万老弱病残,跟天子讲北方严寒、战时不利、强敌骁勇都没有用,败就是败了,只有乖乖认下。

时至今日,他父子二人仍心存侥幸,赵立钦先前勾搭上楚王,又与朱家暗中有往来,或许两位皇子能搭手救他们一把。

悉不知燕京城中楚王和桂王斗成乌鸡眼,长盛帝心里憋了一口恶气正想找个地方发泄,军中几大派系也瞧不上赵家的作法,隔岸观火就等着他们家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