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岱心室一窒,轻轻咬了咬牙。
“怎么了?谁呀?”程子玫抓着丘丘的小手摆了摆。
沈岱道:“子玫,我本来想请你吃个晚饭的,但是我有点事,要不你先回去,我明后天再找你。”
“没事儿啊,我又不差一顿饭,但是你脸色不对劲儿啊。”程子玫疑惑地看了看手机,“是收到什么坏消息吗?”
沈岱要怎么解释呢,瞿末予就在楼下。
有一条短信发了过来:下楼,或者我上去找你。
沈岱长吁一口气,拿着手机不知如何是好,他既不想见瞿末予,也不想让程子玫知道。
“怎么了?”程子玫一个附身过来瞄了一眼屏幕,“……这谁呀?”
“……”
“靠!”程子玫灵犀一动,也不知怎么就猜中了,“不会是太子吧!”她抱着丘丘几步走到窗边,往楼下一看,果然看到了瞿末予的车,她瞪大眼睛看着沈岱。
沈岱站起身,铁青着脸说:“子玫,你能帮我看一会儿丘丘吗,我下去一趟……就上来。”他清楚瞿末予这个人,想要做什么就一定要贯彻执行,他下去,好过被找上门来。
“你去吧。”程子玫担忧地看着沈岱,“你……没事吧。”
沈岱淡淡摇了摇头。
下了楼,沈岱远远看着大门外那辆黑色的幻影,心有瑟缩,但还是无可奈何地走了过去。
他刚刚靠近,驾驶室的门就打开了,穿着夹克衫白手套的老吴下了车,恭敬地朝沈岱点了点头,给他打开了后座的车门。
熟悉的场景在脑海中回放,沈岱想起了许多幕同样的情节,比如他穿着定制西装去参加瞿家的家宴,比如他上班快迟到了瞿末予让他搭车,比如他下了班偷偷摸摸去停车场找瞿末予,从前他被邀请上这辆车时,有过几次心态的变化,但每一次,无一例外地伴随着对瞿末予感情的递进。
然而这一次,他觉得那扇打开的车门像一个无底的黑洞,里面藏着凶恶的猛兽,会把自已吞噬殆尽。
而他却无处可逃。
他硬着头皮上了车。
瞿末予依旧西装革履,长腿交叠坐在真皮座椅里,只是两只手上没有文件也没有平板,它们十指穿插着放在膝盖上,歪着头看着自已。
瞿末予瘦了,比那次在兰城见他还明显,而且分明有有些憔悴,顶级alpha的精力异于常人,如果不是经历过高负荷的体力或脑力劳动,是不会这么疲惫的。
沈岱刚坐好,老吴就关上了车门,自已走到一边抽烟去了。
瞿末予看着近在咫尺的沈岱,嗅到一丝幽淡的昙花香,他手指互相绞紧,绞到生痛,克制着想把人扯进怀里的冲动。易感期里地狱般的折磨他也熬过来了,他告诫自已,不要急于一时,吓跑了猎物。
沈岱不看瞿末予,低着头说:“还有什么事吗。”
“孩子呢。”瞿末予低声问道。
“在房间。”
“我妈想看看他。”
“……”沈岱找不到理由拒绝,如果没有瞿夫人的帮助,丘丘就不可能平安降生,这个要求合情合理。
第六十九章 第六十九章
“我向你道歉。”
沈岱愣了愣,他确实没料到瞿末予开口的第一句会是道歉,他原本已经抖落开全身的防御机制,来面对瞿末予可能说出或做出的任何伤害。
“在兰城的时候,我说过一些过激的话,有过一些过激的行为,那不是我的本意,是我当时气昏头了。”瞿末予看着沈岱,目光称得上真诚。
沈岱想了想,点了一下头,他并不会因为一句道歉就放下戒备,瞿末予对他做的事,也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抹平的,但他尽量不激怒这个人。
“我后来查了,白向晚平时住公司宿舍,你住的虽然是他的房子,但家里没有他的生活用品,我当时就该发现的……”瞿末予很是懊恼于自已当时的愚蠢,只是,当他在沈岱房间里闻到另外一个alpha的信息素时,所有的情绪管理训练都白费了,他失控了。
沈岱也松了口气,至少瞿末予不会再去为难白向晚了,白向晚已经帮了他太多,不该再受到他的拖累。
“至于丘丘用他的信息素做替代信息素,这一点要慢慢纠正过来,你放心,我已经咨询过医生了,他的官能系统还在发育,纠正并不难。”就算沈岱和白向晚之间没有实质的关系,一个alpha这样帮助一个omega,恐怕目的也不纯粹,何况,他岂能忍受他的儿子把别的alpha当成爸爸?
沈岱轻蹙了一下眉:“不用纠正什么,医生说过,幼儿到了两三岁,自然就会摆脱对信息素的过度依赖。”
“它现在才三个月,难道一直用白向晚的信息素?我才是他的alpha父亲,我的信息素对他才是最好的。”
“你的信息素只会让他害怕,让他不停地哭。”。
瞿末予脸色微变:“我那次吓到他了,这是我的不对,但我们血脉相通,就算之前缺少了我的信息素的参与,只要我们多相处一些,他也一定会想起来。”
沈岱低声说:“没有必要。”
“……什么叫‘没有必要’。”
沈岱平静地看着瞿末予:“丘丘已经习惯了白师兄的信息素,一直用着就行了,没必要去纠正什么,增加他的不安。这个孩子只是我的孩子,他姓沈,你不需要跟他相处。”
瞿末予凝视着沈岱的眼睛,沉声道:“阿岱,是我说得不够明白吗,我很想你,我想要你带着我们的孩子,回到我身边,我一定会给你们最好的生活,丘丘也该拥有他真正的alpha父亲。”
沈岱的心窒闷不已,当初瞿末予恨不能尽快处理掉他和丘丘这个麻烦,现在这一出是为了什么?他猜不出瞿末予的真实目的,但绝无可能是因为感情,这个人没有感情。他沉默半晌,问道:“瞿总,你究竟想干什么?”
瞿末予深吸一口气,突然一把拉住了沈岱的手,不让他抽回去:“我喜欢你。”
沈岱僵了一下,心中五味杂陈,又伴随着清晰的痛楚。他从前幻想过无数次,这个人会对他说喜欢,他确实得到了,一共两次,第一次,瞿末予完全否定了这种情感的存在价值,第二次,瞿末予企图用一朵花装饰他心中的荒草连天。以至于他觉得“喜欢”二字从这个人嘴里说出来,是一种亵渎。胸臆中煮沸了一样升腾起怒气,他压抑着说:“你根本不懂什么是‘喜欢’。”
沈岱那冰冷的目光,令瞿末予难受极了:“我从没有对任何人像对你一样,也从来没有这么想要一个人,‘喜欢’不是只有一种定义,难道有人空口说一句也算,我愿意照顾你一辈子也不算吗。”
沈岱的胸腔用力起伏了一下,他本以为有些话他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说,更不必说,向刽子手控诉伤口有何意义呢,但刽子手偏要把他的伤拉到阳光下曝晒,他咬牙道:“我定义不了别人,但你绝对不配说这两个字,我一次次解释我没有算计你,你不相信、也不在乎,你逼我洗掉标记,弄掉孩子,你还对我用信息素压制……”
“阿岱!”瞿末予高声打断了沈岱,他满脸阴霾,瞳光心虚地闪烁着,“……对不起,我不该那样对你。”他越是渴望沈岱,就越是不敢回忆一年前的种种,不敢直面他对沈岱的伤害。他从小到大总在权衡利弊,几乎没有做过错误的决策,当初种种,也是基于当下的境况做出的选择,他内心从未考量过对错,他只考量自已。彼时他觉得,沈岱不过是一个可替代性很高的情人,哪怕是他最上心的一个,他绝无可能为了一点私情影响利益,他没有想到标记的后劲儿这么大,他没有想到他会怎么都放不下沈岱,如今的道歉与谈和,是他放低了自尊做出的这辈子最大的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