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确实在死人,张锐也听说过这些事,镇子里的人都说是魔族的人回来了,要报复他们。张锐不知真假。
又打雷了。
男人把伞递给张锐,叫张锐赶紧回房间去。
张锐没接伞,寒风刮得他脸生疼,雨水把他的眼睛给打湿了,他有些看不清男人的表情,又擦了一把脸,然后才开口:“去家里坐坐吧,好大的雨,喝杯热茶暖暖吧。”
两个男人皱起眉看张锐,他们并不愿意和张锐回家,倒是一直在催促张锐快点回去。
“伴鱼镇最近死了不少人,听说九渊也出现了裂缝,应该是魔族回来了,我们已经派人去向修士求助了,每年往修真界送这么多钱,那些人总该管点事。这些天好好在家里待着,别往外跑。”
张锐点头。
男人看张锐一眼,又把伞递了过来,张锐不肯拿,他强硬塞在张锐手上。
“回去吧!”
这样的天气,就算身上带把伞也没什么用,两个男人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了。他们曾经和张锐说过他们是修士,可是他们却连最简单的避水咒都不会施。
男人们身上带着刀,目光锐利,像哨兵一样在风雨中巡逻。
看样子他们确实只是一个普通人,他们以这样一种原始而艰苦的方式守护这个地方的百姓。
张锐以前并不喜欢他们。他觉得这些人仗势欺人,从他身上拿走了好多钱,可现在张锐又没有办法继续讨厌这些人了。他突然明白他和这些人其实才是一种人,他们都是普通人,没有耀眼的光环,没有更多选择,也没有任何退路,生活对这种人来说格外辛苦,他们光是努力活下去就已经用尽了全力,没有别的精力去做完美的圣人,虽然以前他们对张锐算得上是刻薄,但是却并非毫无底线,他们身上有一种张锐自己并不陌生的市侩气,张锐也是这样的人。
张锐最终也没有拿走他们的伞。他往回走,走到家门口,看见那两个男人还在原地看着他。
他朝男人挥挥手。男人才转身离开。
这是张锐和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第二天,另一群人敲响了张锐的房门,那也是熟悉的面孔,是一起收过张锐例钱那伙人里的其他人,都是些年轻的小伙子,年纪不会太大,最多不超过二十岁,来的都是那些人里面算得上年轻的。
他们神色凝重,送过来几张符。
其实一个眼睛上有疤的青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嘱托张锐把符纸挂在门里,不要出门。
张锐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多问了一句:“最近到底怎么了?”
“发现了魔族,杀死了几个,但是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修真界的修士还没赶过来,我们的人死了一些,这个是驱邪的,每家每户先发一些用上,别担心,马上就会有修士来的。”
张锐又问:“前些日子在这边巡逻的那两个还好吗?有个留着胡子,长得很凶的,有个很高,特别壮实。”
年轻的小伙们互相看了一眼,回过头说:“你是说老三哥和小虎哥吗?”
“好像是的,以前你们一起来收过例钱,听你们这样叫过他们。”
眼睛上带疤的青年的表情很不好,他又舔了舔嘴唇,然后告诉张锐,两个哥哥死了。
有一只魔跑到别人家里去,为了保护那家的小孩,老三哥被咬了胳膊,没救过来。
小虎哥在后来的巡逻过程中被魔族盯上了,直接被撕破了喉咙。
张锐愣了一下。
青年眼睛有些发红,还想继续说什么,被人催促了几句快走,他就停了嘴。
他握紧了手里的刀,舔舔干裂的唇,和张锐告别。
张锐喊住了他。
他从家里找出了春如意的铃铛,从地下集市回来后他从柳树下挖出来的,现在刚好派上用场。
他把铃铛挂在青年的身上:“这个东西我不知道怎么用,你们研究一下,应该能保护你们,拿着这个去群英山,说明这边的情况,找那里的人来帮我们,他们会帮我们的。”
那群人盯着青年身上的铃铛,很快又抬起头盯着张锐。
有人问:“镇子里的人说不能招惹你,因为你是有靠山的人,群英山就是你的靠山吗?”
张锐没说话。
青年摸着铃铛,表情不安,问:“那你怎么办?”
张锐面色很平静:“我不会有事的。”
沉默半响,那群人并没有再客气,收下了铃铛,和张锐道谢。
张锐和面前这群人其实并没有太大的羁绊。
【WYCDJ】
他们都是蝼蚁。
他们的生存一点也不轻松。
在这个危机四伏的世界里,蝼蚁抱成球,以一种相互牺牲的血腥方式彼此保护,他们保护张锐,张锐就毫无保留地为他们提供支持。
张锐那天晚上没能睡着。
他睁着眼睛听雷声在山壁间反弹,越来越响。窗户在雷声中颤抖,仿佛随时会被风雨撕裂。
狂风呼啸,像怪物的咆哮,树木在风中疯狂摇摆,像怪物在挥舞,噼里啪啦的冰雪声响,像是怪物在怒吼和咆哮,这个世界里藏着无尽的危险,外边到处是怪物,叫人毛骨悚然。
张锐不知道什么是魔,他没有见过魔。他也听不懂那些人说九渊出现了裂缝是什么意思。
张锐在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但他和这个世界的其他普通人一样贪生怕死。离开了群英山,他的日子并不好过。他卷着被子,再一次希望能见到春如意,春如意对他并不好,但是春如意如果此刻能在他身边,他想他不会这样害怕。
可是连春如意都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