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切拿过两个小酒杯,放到玻璃杯后面:“这两个呢,分别叫他们a和b好了。a和b是L的心腹,是副领主级。现在呢,有这么一件事,L生病了,估计活不久,也处理不了工作,那么按理来说此时就需要作为领主的他推举一个代领主出来承担职责。但是呢,L病得太厉害了,根本做不了这件事,所以到现在代领主位也空缺着,迟迟无法敲定人选。于是大领主召集了会议,选了其中一位领主负责主持这件事,然后,在代领主人选出来前,日常工作暂时分解给L领地里的各位副领主级处理。”
赤切拿起两个小酒杯,哐叽砸了一下桌子:“目前来说,a和b是里面当选可能性最高的两位。”
谢槐在这场解说的气氛中顺势点点头:“那游鹤登在里面做什么?”
赤切笑了笑,忽地用手指将其中一个小酒杯弹倒。酒杯应声破裂,与玻璃杯碎片融为了一体。
“就在这个即将决出胜负的关键时刻,a死了。我们队长奉命前去封锁现场,调查真相。”
他带回的是大领主桂烟的口谕。
谢槐沉默了一会儿,拇指摩挲了一下下巴。
“谢槐,你觉得谁会是杀死a的凶手呢?”
如果能看到现场的话,谢槐大概会判断得更准确些。只是眼下正确与否并不重要,谢槐随口说:“反正不是b吧。”
“为什么?”赤切追问。
“因为收支不抵。如果是b杀掉了a,那么他的结局有两种,一,不被发现,顺利当上代领主;二,被发现,锒铛入狱甚至可能丢掉性命,当然,我不清楚你们这里的律法有没有杀人偿命这一条。如果b没有杀掉a,那他的结局也有两种,一,上位;二,落选,以后可能因为和代领主有矛盾被从副领主级挤下来。”
“嗯……总之究其本质,杀不杀a,对于b来说,赢了也就那样,输了后的境地却是天差地别。反正要是我,我绝对不会那样选。”
谢槐说完,赤切看他的眼神都缓和了很多。
“我还以为你会说,在风口浪尖杀掉a后极容易遭人怀疑的正是b自己,所以b不会这么选。这个角度嘛,也挺有意思的,但我想是因为谢槐你并不看重名利吧?可是对有些人来说,滔天的权势早已迷惑了他们的眼。”
谢槐不置可否。他选的确实是与人设不相悖的答案。现实情况往往要比简单的嫌疑人心理推测复杂得多,因而人们断案还是得看证据。
“即便是盛极一时的家族也会在转瞬间坍塌没落,这个世道,被权力反噬的例子我在书中读过太多了。所以我不在乎那些,我只想要平静的生活。”
“平静,是的。”赤切由衷地附和道。“那其实才是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吧。究竟有几个人能平静地活着?”
说完,他转了个话题,热情的态度变得更加诚挚了些:“你喜欢读书吗?下次来,我给你带一些书好不好?你喜欢什么样的?”
谢槐捏了捏指节,思考了好一阵子。因为刚刚说出的那句话,他顺其自然地想起了某个人。他一直挺想看的一些书,不便在对方的地盘上流通,而眼前刚好有个机会……
他的目光转向玻璃门外的院子。一天前,栽下去的风铃花枯萎了。
“我什么都看。硬要说的话,会喜欢人物传记那一类的。了解不同人的人生轨迹是件有意思的事情,有的时候甚至会发现,他后来所做的某些选择,都有迹可循。我很认同一句话,‘读书正如结交朋友’,嗯,说不定我喜欢结交朋友的心情,就是由此来的……《沈觉传》怎么样?你能为我带来吗?”
赤切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点着头说:“当然可以,沈家最后一位家主的传记啊,我记得这本书名声还挺大的呢。咦,风铃花,那株花木是叫风铃花吧?它怎么枯萎了?”
明明怀揣着不同的目的,他们却都诡异地达成了一致。
赤切说:“下次我让境心带这本书来找你吧,他是个能让花草起死回生的小医生,刚好能帮你治一治这株风铃木。”
谢槐:我只想过平静的生活。
其他人:演点像的。
93.秘密
让乔境心接近谢槐这个主意,实则并不是赤切提出来的。真正的主谋是张文怀,并且当时在场的除了赤切,还有一个不大赞同此事的白晨歌。
事情要从白晨歌那句“我怀疑我们队长和谢槐的关系不对劲”开始。对方表示之前带谢槐在附近闲逛了一阵以后,碰上了返回领地的游鹤登。
“他们看对方的眼神……不对劲,太不对劲了,那是我和我妹就算六百年不见,再重逢时也绝不会对彼此露出的眼神。”
白晨歌忧郁地倾诉出他的疑虑,如同害怕老大哥相亲碰上骗钱骗色坏男人的体贴兄弟。赤切听完,简直像是连日来的欲言又止得到了释放的恩准,忙不迭地加上那日他偶遇谢槐时,在对方胸口看到斑驳指印这件事。
但是在被张文怀和白晨歌一同逼问为什么他要看谢槐的胸口时,赤切拒绝回答并强调自己是直男。
随即,张文怀抛出了重磅炸弹。他提起不久前被游鹤登召去,竟从对方身上闻到了某种特别的气息。那种气息,多年来都未曾出现过,而一旦出现,既表明他们的队长已然脱离处男的身份,真正跨入了“成熟男人”的行列(对这个评判成熟的标准,白晨歌强烈反对)。
“原来他不是有隐疾或者说性冷淡。”张文怀以这句慨叹作为结尾。
“好消息,有伴了,坏消息,是刚找回来的弟弟。”赤切频频摇头。
白晨歌脱口而出:“我们得做点什么。”
显然,他们三个在一件事上达成了一致:暂且不论谢槐的可疑程度,他们的队长看起来完全是情根深种了,众所周知,人被感情左右的后果是极其危险的,他们深感要背负起提醒游鹤登对谢槐保持警惕的责任。
“回想一下,那些冒充我们队长弟弟的间谍,有不少都试图找机会爬上我们队长的床,你们觉得是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假冒伪劣品随时可能被揭穿,不得不通过其他手段建立能稳定下来的关系。”从谢槐可能存在的动机推测,白晨歌说到了这一点。
“说是这么说,可谢槐是boss自己带回来的哎。”张文怀觉得理由不充分。“看boss这段时间对他的态度就知道了,我们游哥对自己的判断是深信不疑啊。所以他已经坐稳弟弟这个身份,还有必要再冒险?不如说在敲定这个身份的前提下还敢爬游哥的床,反而有一定概率被游哥认为这是乱伦,根本是给自己徒添怀疑耶。”
“他在应对登记员的询问时回答得挑不出毛病。然而正是天衣无缝,才更引人怀疑。虽然文怀你说得有道理,但……难道你的意思是,这场关系的主导者是游哥?”赤切显然非常不赞同,眉头紧紧拧在一起。
张文怀夸张地张大嘴:“也是啊,不然他难道还有那种‘要用肉体绑住这个人’的想法吗?要不,我们还是考虑一下谢槐对我们游哥一见钟情,于是盛情邀请,然后我们游哥出于弥补的心理,盛情难却的可能性吧。”
此番猜测得到两票反对:“滚。”
说来说去,彼此间都不能说服对方。直到张文怀把话题引到乔境心身上。乔境心最近郁郁寡欢,皆因本就来去无踪的游鹤登如今更难碰到,而且对方听闻谢槐的存在后,按赤切原话,“隐隐流露出了孩子心性的敌意”。
挑游鹤登不在的时间,试探着问谢槐想不想认识新朋友,总之想办法找个不惹人怀疑的借口将乔境心送到对方身边在提前往乔境心口袋偷偷放入录音笔的情况下。作为瘦小的,年仅16岁的孩子,绝大多数成年人都不会对乔境心设防。如果谢槐有什么问题,到时候录音就能成为提醒游鹤登的切实证据。
“要相信那个男人还是理性的。”张文怀语。
但是因为利用了不谙世事的未成年人,白晨歌对这个提议不甚赞同。赤切也是,并且除此之外还反对一点:挑游鹤登不在的时间,意思是不经过游鹤登的许可。赤切认为这可能使游鹤登生气。他敏锐地察觉到了某些微妙的事情,那就是游鹤登似乎不希望谢槐与其他人有过多接触。
而这究竟是一种对他们的另类保护,还是对谢槐的一种独占欲,赤切暂时还无法分清。
张文怀解释:“避开游哥,不单单是为了更好地试探谢槐,同时也是为了试探游哥对他的态度。如果这种先斩后奏依然得到了游哥的默许,这说明你们就可以放心了,他确实并非全然信任着谢槐。所以乔境心必须在游哥不在场的情况下出现,理由还要非常自然。”
赤切叹口气说我想想吧。
接着他就碰到了一个特别完美的时机。廖千钧领地的副领主遭到刺杀,游鹤登被桂烟要求前往该地主持大局,临走前,对方让赤切留下来看护谢槐。然后是谢槐种的风铃木枯萎了,拥有特殊异能的乔境心刚好能解决此事。天时,地利,人和,哪怕是仍有犹豫的赤切也不禁动摇着想要把握住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