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挑挑眉毛。
下午做完工作,开车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停到上次找陈陆的那家PUB的停车场。
不知道是不是上次我横冲直撞进去找陈陆闹出的动静太大,今天门口的少爷见了我只是露出一脸笑容,点头哈腰给我送了进去。
诚哥也在,和几个人坐在角落里喝酒。
这时候PUB还没到营业时间,里面没什么人。
诚哥看见我,起身过来打招呼:“李少爷来啦,陈少爷等您很久了。您跟我来。”
我没多话。今天上午接到陈陆的消息,说人找到了,让我来见他。
陈陆不会拿这种事耍我,我想知道夏冬梅出事之后到底干什么去了,为什么不去矽城读书,还有季蕴给她们的钱,为什么她还要出来在这种场所工作。
诚哥带着我进了VIP区,音乐开的声音不大,里面就陈陆已经在了,桌上摆着酒,但我看他也没怎么动。
陈陆挑起眼皮看我一眼,话却是对诚哥说:“你出去吧。”
“是。”诚哥没多话,将门关上,顺便把VIP区其他人也带走。
我看着陈陆,不想和他浪费时间:“夏冬梅在哪?”
陈陆手里拈着酒杯,随意转着:“人你今天就能带走,当然,得看她愿不愿意。”
“我明白。我可以见她了吧。”这种地方都是为了钱,也不是陈陆逼着夏冬梅来的。
“我说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陈陆转着酒杯,定定看向我,“你没忘吧。”
“当然。但前提我也说了,不能是我根本达不到的。”
陈陆听了我的话笑了笑。
陈陆长得很有欺骗性,一笑起来像个阳光大男孩,很容易让人有开朗亲近的感觉,只是深入接触才回知道这个人性格之恶劣。
“别那么紧张。我说的一点都不难,只要你想就一定能做到。”陈陆笑眯眯。
“什么事。”
陈陆转在手中的透明玻璃杯停下,他没看我,只是唇角的笑意渐渐消失,声音冷淡:“带着你的季蕴,离蒋戈远一点。如果让我知道,你和蒋戈还有来往,”陈陆的话音停住,缓缓抬起眼皮,冷冷看着我,一字一顿,“你就死定了。”
我被陈陆的眼神看得觉得温度都下降几度,好像看个仇人一样,我虽然和他互相厌恶,但是这种阴冷的威胁眼神我还是第一次在他身上看到。就像野兽被侵犯了领地,睁开睡意朦胧的眼睛,开始露出凶狠的獠牙。
但我和蒋戈也没有私人交情,以后更不会有来往,不用他说, 我巴不得以后和蒋戈再也不见。
我抿了抿唇:“我答应你。但是磷城就这么大,我不能保证一定不见面,季蕴和他还有生意往来,也不可能完全切断。”
陈陆挑挑眉毛,又露出笑容,虽然笑意不达眼底:“这种不算。我没那么不讲理,避不开社交的我不跟你计较。但是私人来往不行。”这话说得好像他还很通情达理。
“可以。”
“溆洳姐安排的也不行。”陈陆又补充。
“我答应你。”我有些不耐烦了,不知道陈陆提的这算什么要求。我和蒋戈说不共戴天严重了,但是井水不犯河水绝对是大家的共同目标。
陈陆看着我的脸顿了几秒,又露出大大微笑,比刚才还要灿烂:“好。怎么样李少爷,我就说我的要求一点都不难吧。”
“我可以见夏冬梅了吗?”我不耐烦和陈陆继续废话了。
陈陆笑着让陈哥带了人进来。
我第一眼看夏冬梅差点没认出来。头发染了颜色,虽然不太夸张,但是也和原来乌溜溜一大把的浓密黑发完全不同,脸上化着浓妆,身上穿了一件细肩带小背心加一件黑色的两片超短裙,还穿了一双俗气又不合脚的高跟鞋,露着白嫩的肩膀和大腿。
夏冬梅看见我,吓了一跳,眼睛看向诚哥,又是哀求又是惊慌,竟然不知哪生出的勇气,甩开诚哥拉着她的手臂,转身就想跑。
“跑什么!见不得人啊!”诚哥皱着眉头像抓只小鸡仔似的一把就抓住她,粗鲁把她拉扯到陈陆面前,对着陈陆马上变脸出一脸灿烂笑容,“少爷,人到了。”
陈陆见我看夏冬梅的样子后,已经吃惊得说不出话来,脸上笑容总算在真诚了点:“你们两个互相见鬼了么?”
夏冬梅瑟缩着,深深低着头,胳膊还让诚哥死死捏着,发着抖却不敢挣扎。
“你,”我说了一个字,忍不住顿了顿才能压住怒意,“你就在这里上学是吗?”
我喜欢夏冬梅,我喜欢她善良,简单,老实,待人诚恳真心,可是偏偏倒霉有一家子吸血鬼亲人。说实话她长得很漂亮,漂亮到那些年轻小偶像也就不过尔尔,更可贵的是她不知道自己的好看,仍然有一颗淳朴的心。
就因为她拿了工资,就要跪在地上把每一寸地板擦到发亮,即使根本没人住,把每一件衣服都熨得平平整整,即使我根本就不会穿。我觉得她倒霉,我觉得她太苦了,以至于别人稍稍对她好一点,她就恨不得把心掏出来都给你,把有的东西都拿出来还你,即使没人在意,没人看到,甚至那些东西别人根本就看不到也瞧不起。
是因为这些点点滴滴我才一次一次想帮她。
她的那种眼神,那种满含期冀看着你,有点向往又有点胆怯的眼神让我可怜她,我不忍心就眼睁睁地看着这样一个人被她家人毁了。
可是结果呢。
“对不起……我……李先生,对,对不起……”
我眼眶发热,看着夏冬梅低着头眼泪大滴大滴地顺着脸颊流下,泣不成声。
那天夏冬梅穿着粉色的鱼尾裙,像条美人鱼,她听见自己能去读书的时候,也是这么哭的。
我自嘲地笑了,看着夏冬梅,觉得自己是个自作多情多管闲事的白痴。
“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对不起你自己。”我声音带着自己都不熟悉的冷漠。
她父亲的医药费,她家的生活费,她的学费,都只是钱而已。
“我本来还以为自己很大方。但你为了钱来这种地方卖皮肉,原来我给的根本就不够。”
夏冬梅抬起头,满脸泪水,眼圈通红,胸口因为情绪剧烈地起伏着,慌乱地摇着头,把更多的眼泪摇落出来:“不,不是……不是……我……真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