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一件有点脏的看不出颜色的薄夹克,人也瘦伶伶的应该就是夏冬梅的三哥,整个人贼眉鼠眼,看着就是一副心术没用在正路的样子。我见过夏冬梅的父母,也都长得非常平凡,不知道他们家是怎么就生出一个夏冬梅那样脸蛋漂亮可爱的女儿的。
我还是带上微笑走过去:“夏阿姨,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不麻烦,是我们麻烦李少爷才是。我们冬梅多亏您照顾了。”抢先开口的是夏冬梅的三哥,忙把手里提着的几个塑料袋递给我,“都是家乡特产,您别嫌弃。”
我笑着接过来,看里面是些莲蓬和腊肉,想着晚餐季蕴又有食材了。
“你们找我有事么?”我本不想坐下,只打算打个照面就回去,但是我拉着装着食物的袋子,可是夏冬梅的哥哥一副带着笑脸却不放手的样子,就知道他们肯定有话要对我说。我只好坐下,又朝咖啡厅的服务生打个招呼,要了三杯咖啡。
夏冬梅的妈妈看见咖啡有些新鲜,仔细端详着咖啡杯套具和下午茶的描金花鸟餐具:“哎呦,真好看,您公司里用的东西都真高级啊。”
我勾了勾唇角,不过是些中档的骨瓷餐具,有一次小妍过来找我闲聊,还嫌弃用的东西太俗气,没有半点品味。
“妈,说正事!”夏冬梅哥哥看我没说话,连忙朝他妈妈使了个眼色。
夏冬梅妈妈赶紧依依不舍放下杯子,又堆起笑,看着我:“李少爷啊,是这样的,医生说,冬梅她爸这次脑出血比较严重,以后可能会有新的后遗症,没准还得送到什么,那个,康复,什么医院的,可能以后长期都要花钱的。”
我微笑着点了点头,表示愿闻其详。
夏冬梅妈妈和她哥哥对视一眼,又继续说:“听说康复的费用也不少。我们现在住的是陈少爷家的私立医院,听说一天的住院费就上万,这么住下去,真不知道要花多少钱啊。”
虽然我知道,有点多管闲事,不过我也真是中了邪,不知道为什么碰见夏冬梅的事就是忍不住插一手。我看着她妈妈,微笑回答:“钱的事不用操心。”
夏冬梅妈妈眼里明显露出藏不住的喜色,但还是努力掩藏着,嘴上忙道:“哎呦,那怎么行,您和我们家非亲非故的……”
我勾了勾唇角,又没说话,只是浅浅抿了一口咖啡。
“哎呀妈,您说的什么话。李少爷和冬梅的关系,啧,您看您……”夏冬梅的哥哥伸手拉了他妈妈一把,又朝我露出一副了然又感激的表情,巴结道,“李少爷对冬梅那是没话说的。”
我估计夏冬梅肯定被她那一家子教育一定要抱紧我这颗摇钱树,最好还能钓上一个金龟婿,夏冬梅那个死脑筋,肯定又是一副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的样子,顶多红了眼,自己找个地方巴眨巴眨掉眼泪。
“李少爷,不知道您和冬梅,有没有……”夏冬梅的哥哥挤眉弄眼看着我,脸上带着嘿嘿的笑。
我放下咖啡杯,抬起眼皮看着他,淡淡道:“她不是那种女孩,你们应该比我清楚。”
“嘿嘿,那是,那是。您不知道,从冬梅上初中就可多小混混追她了,她从来不理他们,到高中毕业去城里打工,她都一次恋爱都没谈过。”
我听得懂他的言外之意,露出微笑:“我知道她洁身自爱。”
夏冬梅确实长得不差,甚至可以说在我平时圈子里接触的女孩里算是相当漂亮的,包装一下,当个小明星也是可以的。不过她成天土里土气,让她打扮一下简直像要她的命,上次在南山让李盈盈给她化个妆,她扭扭捏捏半个多小时才从房间里出来,一整天都不敢抬头见人。
“那您就多照顾照顾冬梅,她人单纯,我们都怕她在外面吃亏。”夏冬梅的母亲挤出一丝笑容。
这总算是听到了一句母亲该说的话。
我顿了顿:“我会的。”
坐了半天,东拉西扯,其实我知道他们两个今天的正题还没说到,但我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你们还有事吗?如果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欸,别别别,李少爷您别走,其实我们今天找您还有件别的事。”果然,夏冬梅的哥哥见我要走,也坐不住了。
“你说。”
“那个……我父亲住院的费用,李少爷您给付了。但是医生说病人要多吃点营养品,好好疗养。我现在呢,没有工作。我妈身体又不好,我爸又病着,需要偶尔换换冬梅的班。冬梅的收入她都自己又交到住院费里了,所以,我们三个人吃喝,就实在不太宽裕……”
我皱了皱眉:“她的工资我都是直接打到她卡上,住院费不用她管。”
“对,我们都知道李少爷的心意。但是冬梅她不听,非说有多少钱都要交上,还说以后要打工把钱还您。她这不是开玩笑么,她打一辈子工也还不起我爸在私立医院那种单间病房里住这么长时间的呀。”
夏冬梅怎么这么傻。
“她现在还去医院旁边的超市兼职夜班,赚点钱……”
“我知道了,所以你要多少?”我冷冷打断夏冬梅哥哥的话。
“啊?这,这个您看着给点就行,主要就是一点生活费。我保证,等我找到工作……”
“行了,我知道了,你们不是有我电话么,一会给我银行账户。”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夏冬梅的哥哥和母亲,我在公司也坐不住了,开车回了我的公寓。开了门,夏冬梅果然在里面。
大概她是觉得家里没人,现在天气渐渐热了,她又舍不得开中央空调,自己穿了一件短裤和吊带衫,跪在地上一点一点擦地板,露着两条白嫩嫩的大腿,隐隐约约有些走光。
空气里有特有的清洁剂的味道,阳台上洗过的床单被风吹得轻轻摆动,一晃一晃的。
我看见她背影,一时间也有点不好意思过去,只好轻咳了一声。
夏冬梅听见背后的声音,吓了一跳,连忙回过头,看见是我,脸上一红,赶紧站起来:“李先生,您怎么回来了?”
我看着她,随手把椅子上一件她的薄外套递给她。她连忙红着脸穿上。
“今天你母亲和你哥哥去找我了。”
“啊?”夏冬梅脸色一白,眼中露出焦急的神色,“他们是不是找您要钱去了?他们,他们,唉,气死我了!”夏冬梅急得手足无措,手里绞着抹布,额头上渗出汗来。
“没事,你怎么没和我说你还在外面打工?”
夏冬梅听见我提这件事,吓得脸一白:“李先生,对不起,我知道没经过同意不能出去兼职,我,我只是……”
“如果实在有困难就和我说,反正已经帮你了,帮人帮到底,也不差那一点。别让汪妈知道就行了。”
汪妈知道了肯定要念我,觉得我多管闲事,说不定还要迁怒夏冬梅。如果夏冬梅被从李家辞退,那就真是要走投无路了。
“您已经帮我太多了,我欠您的已经还不清了,真的不能再给您添麻烦了。我联系乡下县城的医院了,说可以接收我爸爸。我打算下周只要没事了,就让我爸爸回县城去,那边便宜。”夏冬梅低下头,小声说,“我现在工资是当保姆的里面算很高的了,听外面做家政的阿姨说,我一个月工资快抵上月嫂了。我爸这一病,花了您不少钱,从下个月开始,您不用再给我开支了。只要您同意,我平时和周末如果可以,就出去干几个小时,我保证,肯定不会耽误家里的事情。我算了,大概要三四年,这个钱我一定能还上。”
我看着夏冬梅那副样子,真是深深感受到一种无力感,有些无奈地说:“那你不吃不喝了?你不要工资,你父母和你哥哥能不要你工资么?”
夏冬梅今天表现非常不错了,如果是平时,听我戳到她痛处,早就眼圈一红,眼泪一掉,不吭声地哭起来了。可是今天,夏冬梅听我说完,只是沉默着低着头站了一会,然后抬起头,眼睛也不像平时总是闪闪躲躲,直直地看向我:“我也填不满无底洞,所以不能再这样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