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沉默了一会，季蕴的声音又传来，似乎比平时更温和一点，好像刻意在哄我：“青青也关心他的公司对吧。你之前在李氏，不是很开心？没关系的。你也可以做些你喜欢的事情。”

回来以后，每天常做的事情就是发呆。有季蕴在的话可能还会好一些，会和他聊天，吃饭，拥抱，或者满足他的需求。看起来我也像是有事可做。

不太能够理解为什么现在季蕴愿意重新让我回来，不管是回家，还是回到公司，好像当初他亲手建立起的隔绝又渐渐被他自己打破。

见我不说话，季蕴走过来，在我面前蹲下，这种角度是我第一次俯视着他。

见我看着他，季蕴又笑了笑：“不想让你闷在家里，可你这样每天什么事都做不了，只能看着我。”季蕴顿了顿，眼睛带上笑意，“虽然我很想这样，可是看青青坐在这里不说话，还是太可怜了。”

他的手落在我领口，细细整理着衣领的褶皱，微微侧过头，睫毛在镜片后垂下，语气有些遥远：“青青就坐在这。”他顿了顿，抬眸望进我眼睛里，似乎想看清楚我眼中的所有情绪，“可为什么好像比以前更远了。”

我也看着他的眼睛，但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季蕴一直看着我，我不知道他想从我眼中得到什么，或者他在期待着我回答什么。但我回应的只有漫长的沉默，是他先别开视线，微微垂下头。他还是笑了笑，声音低沉，放在我衣领上的手缓缓攥紧，又重新握出新的褶皱：“没关系，青青只是还需要时间。”

季蕴没有再等待我的回应，他站起身，又露出往常的从容笑容，不急不慢地整理着领带和袖口，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

梁宵敲门后进来，看见季蕴微微点了点头：“季总，我们还得再对一下条款。“

季蕴点点头，又对我笑了笑：“青青自己待一会，我晚点回来。“

我点了点头，看季蕴和梁宵一起出去。

梁宵为了我出入方便，专门准备了访客工牌。我按照记忆走到市场部，又在门口遇到了上次的职员。

他的态度和上一次碰见明显不一样了，先是惊讶睁大眼睛，见我没什么表情地往市场部办公区走，有点试探地主动过来搭话：“李少爷，您来找伶俐和薇薇吗？”

我点了点头：“她们今天在吗？”

那个人笑了笑：“她们两个都调去砂城了，这周一就走了。”

我愣了愣：“这么快？”

“是啊，整个市场部都眼红呢，这升职也太快了，人事审批都加急办了两天才走完程序。”青年脸上堆着笑，“我也是市场部的，和薇薇、伶俐都是朋友，我叫江明，幸会幸会。您平时不是都在顶楼跟着季总吗，怎么今天下楼季总没和您一起？”

“他有事。”我礼貌笑笑，不想和他继续话题。

“那是那是，季总那么忙。”见我转身要走，江明赶紧又跟了两步送我，“李少爷您慢走，对市场部有什么想问的您随时过来找我。”

不太清楚怎么两次见江明他前后态度变化这么大，离开市场部，我重新按了电梯准备回去。电梯在九层停下，这部电梯是顶楼专用的，我要上去的时候，看见电梯里面有人，不由愣了一下。

“李遇青？”薛嘉睿站在电梯里，身后跟了两个人看衣着像是他的助理，旁边站着的应该是李氏负责引导招待他的公关。

薛嘉睿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会，眼神不怎么客气，语气也有些散漫：“李少爷也去顶楼？上来吧。”

我只和薛嘉睿在上次他的酒会上见过那一次，还闹得那么不愉快，现在在李氏见到他，属实有些尴尬。

电梯空间不小，但是占了几个人在里面仍然显得社交距离被缩窄。

“李少爷和季总关系很不错啊，老板的办公室，都让你随便进出。”薛嘉睿的话说阴阳怪气不至于，但是也让人不怎么舒服。

见我没回答他，薛嘉睿也不放弃：“凝睿和李氏这次合作这么关键，下周的磷城商会，你也会去吧？”

“你们同意和李氏合作了？”我先抓到一个重点，如果是这样的话，李氏的资金链就不会出问题。

“那到没有，想要凝睿这份订单的公司很多，下周在商会上几个合作方都会到，到时候再决定也不晚。”薛嘉睿回答得不急不慢，眼睛仍是落在我身上，不知想到什么，他又道，“蒋戈下周也去。”

不知道为什么，在薛嘉睿探究的视线里，我的脸上突然热起来。

蒋戈去不去关我什么事，为什么要专门告诉我。我想反驳，可又说不出口，说了好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更加被他的话牵着鼻子走。

薛嘉睿一直观察着我的表情，眼神微微变了，恍然大悟似的说：“你们还真是啊……”随后语气竟变得有些赞叹，“年轻人，了不起。”

他话只说一半，真是什么啊？一副发现了什么秘密的样子，搞得我想澄清也不知道该澄清什么。

薛嘉睿若有所思似的点了点头，什么都没在继续说。

他越是这样我越是觉得气恼。

电梯在顶楼停下，开门时季蕴已经站在门口，看见我和薛嘉睿同时出现在电梯里，脸色微微变了变，但还是立刻又恢复了笑容，朝薛嘉睿伸出手：“薛总。”

薛嘉睿对季蕴笑了笑，好像没看见季蕴伸出的手，直接长腿跨出电梯，像是来到自家公司一样随意打量起来：“久等了季总，我们路上堵车迟到了一会，你不会见怪吧。你这办公室不错，不用和其他高管一起用。我还得和人共用茶水间，是真的麻烦。”

季蕴垂眸看了看自己伸出的手，勾了勾嘴角，将手放下，对薛嘉睿微笑道：“都是小事情。我们去会议室谈吧，秘书已经把材料准备好了。”

“季总急什么，今天又不签合同。哦对了，我刚才邀请李少爷参加下周的商会。李少爷说他有空，是我派车来接李少爷，还是季总和李少爷一起过去？”薛嘉睿回过头，笑笑看着季蕴。

季蕴看了薛嘉睿几秒才微笑回答：“可能当天要看看青青的行程。”

“李少爷用的是临时工牌，他又不用在李氏工作，还需要看什么行程？”如果说刚才薛嘉睿只是语气有些不客气，现在这句话就可以说是夹枪带棒了。

我姓李，但是我在李氏现在没有半点职务，全部都是季蕴说了算。薛嘉睿的话是在讽刺季蕴夺了李氏的权。

季蕴脸上的笑容微微僵住。

我担心两个人会不欢而散，影响这次合作，哪怕季蕴会不高兴，我也还是回答：“谢谢，我和季蕴一起过去就可以了。”

季蕴看着薛嘉睿，如果是李氏的普通职员，被季蕴这样看上几眼就要出一身冷汗，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但薛嘉睿对上季蕴，却还是一副没什么所谓的散漫态度，甚至还朝我笑了笑。

“那太好了，这趟我也不算白来。那季总，我们去会议室吧。李少爷，你要一起听听吗？”薛嘉睿还是满脸笑容。

“不用了。”我赶紧回答，生怕他又要说出什么话来。

薛嘉睿这种公子哥和季蕴这样一步一步爬上来的不一样，什么时候都是一副理所当然站在高位的样子，不会理睬对面的人是谁，即便是一个可以分庭抗礼的厉害对手，也永远都是俯视的态度。

薛嘉睿听见我的回答，露出一副满意的神色，朝身后助理扬了扬手，甚至没有等季蕴和梁宵，自己径直进了会议室。

梁宵看了季蕴一眼，但季蕴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无波，甚至对我笑了笑：“青青休息一下，等我开完会咱们一起吃午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