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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朦朦大概是打定主意要和季蕴谈谈之前给她家过桥贷的事。走到人少些的地方坐下,姜朦朦把小鱼尾裙拖地的尾巴一脚踢开,靠近季蕴坐下:“季蕴哥,我爸也在呢,要我叫他过来吗?”
季蕴垂眸看着手中刚刚从服务生手里取过来的杯子,选了一杯不含酒精的递给我:“青青喝这个吧。”
“季蕴哥……”姜朦朦见季蕴没有理她,再迟钝也感觉到事情可能不像她想的那么简单。她有些茫然地看着季蕴,似乎理解不了原本对她总是和颜悦色的季蕴,为什么现在看起来这么冷淡。
我有点烦躁。
说实话,我现在有点厌烦姜朦朦了。不是说她有多坏,只是她总有一种能力就是分不清谁对她好谁对她坏。或许我也没资格说她,毕竟她犯过的蠢我都犯过。
我看姜朦朦手足无措地坐在季蕴身旁,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办的样子,心里叹了口气,抬起头,对季蕴露出笑容:“季蕴哥,你帮帮她吧。当初她也帮过我,她家的体量能用到的资金量不大吧?”
就李氏下属的信贷公司来说,小额拆借其实不是什么难事。我听了姜朦朦的意思,倒也不至于还不上,只不过当初做合同的时候把利息抬得太高,但这也是因为她家公司的信用评级太低的缘故,这点怨不得季蕴。
季蕴见我看着他,没去接他手里的杯子,有些无奈道:“好,我知道了。”又看向姜朦朦,语气虽然温和,但姜朦朦也听出来有些敷衍,“你父亲今天不是在吗?那让他过来找我,如果这次的信用评级能做高一点,就可以操作空间。”
姜朦朦听见有希望,脸色立刻好起来,连连点头:“我、我马上给我爸爸打电话。”
她拿着手机到一旁通话,只剩下我和季蕴。
刚才薛嘉睿骂我的时候,我本来做好准备忍着就好的。毕竟他是李氏的大客户,不可能轻易得罪。哪怕是季蕴,我也没有抱有幻想会为我说话。这是生意场,不是二世祖玩乐的地方。如果别人手中有资源就代表掌握了这一场游戏的话语权。意气用事只会让事情变糟糕,那是不成熟的人才会做的事。
但我没有想到季蕴会选择得罪薛嘉睿,开口为我说话。
怎么会呢……我算什么……
“季蕴哥,季蕴哥,这个、这个就是我爸爸。”姜朦朦小心翼翼的声音传来,她身后还跟着一个身材有些粗胖,个子不高,穿着西装但是也像是社会人士的光头中年男人。
我倒是没想到姜朦朦娇滴滴的,可她父亲长得这么粗犷,只能说她妈妈一定是个美人了。
姜朦朦父亲摸摸自己油光锃亮的光头,脸上陪着笑,比姜朦朦还紧张,用光摸过光头的手朝季蕴伸过来:“季总,久仰久仰,您可是我们磷城有名的青年才俊。我常在杂志上看见您。”
季蕴微微笑了笑,好像没看见姜朦朦父亲伸过来的手:“幸会,您就是朦朦的父亲啊。不知道怎么称呼。”
“嗨,我叫姜大山,您叫我小姜就行。”姜大山尴尬地收回手,又去摸自己的光头,看来这是他紧张时候的小动作。
季蕴似乎被姜大山的话逗笑了:“不敢不敢,您比我年纪大,我还是称呼您姜总吧。公司的情况,朦朦刚才大致和我说了。融资毕竟是大事,公司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如果方便的话,明天可以联系我助理,让他安排审计重新对一次账,做一次风评。”
“好好好,没问题没问题。其实自从上次季总您给我们垫资之后,我们公司生意真的好多了。只是时间太紧,好多项目款还没收回来,所以才会这么艰难。但是您放心,这次评级一定比上次高,您就看好吧。”姜大山拍着胸/脯保证。
季蕴当然是从不看这些口头承诺的,听了也只是微微笑笑。
姜大山有些江湖气,人倒是看着古道热肠,他似乎看不出季蕴的那些弯弯绕绕,尽管季蕴明里暗里表示了好几次,生意的事明天再谈,他现在没空,可姜大山就是好像瞎子一样看不懂,这点和姜萌萌还真不愧是父女。加上他嗓门又大,季蕴也担心拒绝得太明显场面不好看,只能忍着不耐烦应付他。
我坐了一会有些无聊,对季蕴说还想休息一会,就去刚才别墅里的角房。
季蕴看了看时间,不知道姜大山还要跟他纠缠多久,就点了点头,让我带上刚才给我的橙汁,说一会过去找我。
角房门口还是挂着已占用的指示牌,我推开门进去,刚才姜朦朦摔倒时候打翻的花瓶还在门口,花枝撒了一地。
“李少爷把地毯弄脏,不清理一下吗?”
我正站在门口发呆,听见背后响起一道男声,回过头,看见竟然是薛嘉睿。我的第一反应是离开,毕竟刚才他的敌意已经表现很明显了。薛嘉睿是蒋戈的表哥,自然是因为他知道了我当初插足蒋戈和季蕴的事情,今天在自己的场子里替表弟出气。
我不想跟他纠缠,凝睿是李氏的大客户,我得罪不起。
见我想走,薛嘉睿伸手把门挡住,脸上笑眯眯的,声音也很温和,但是说出来的话极具侮辱性:“别急,把地上的东西捡干净会让你走。”
薛嘉睿也是个大集团的掌门人,可毕竟是世家出身,摆脱不了富家子弟身上那股遮掩不掉的傲慢,刚才在众人前装得再好,私底下也还是会露出喜欢为难和折磨别人的本性。
我低下头,没有再犹豫,蹲下/身捡起花瓶,把地上掉出来的花枝一支一支捡进去。
跟李家不一样,母亲喜欢插花,但是像玫瑰、蔷薇这一类带刺的花茎,都会有人细心把刺刮掉,母亲再慢条斯理地插花。薛家就没那么精细了,我一开始没注意,掌心就被划出了几道小伤口。
薛嘉睿皮鞋的鞋尖停在我眼前。
别的花我都捡起来了,但是他好像故意的,鞋底踩着两支,就是不肯移开。
“能麻烦让让吗?”我不想和他起冲突,也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更不想恶化李氏和凝睿的关系,所以才会这么低三下四。
但是薛嘉睿比我想得还要难搞,也可能是从哪里听闻了我做的事,所以极其厌恶我,所以他当然没有动,笑着道:“你自己抽出来,收拾好就可以走了。”
我望着被他死死踩在脚下的花枝,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上面都是刺,我只能攥着用力才能抽出来,不然我是走不了的。
我有点无奈,要是以前我才不会给他好脸色,直接起冲突就是了,谁怕谁。可是现在,我只想息事宁人。
蹲下/身,手放在花茎上,刚准备握下去。
“嘉睿,你在干什么。”声音是一贯的冷淡,没什么情绪,甚至不是疑问句。那是他表哥,他怎么会不了解。
薛嘉睿的脚没有移开,语气轻松,带着淡淡笑意,和蒋戈拉着家常:“你没去楼上休息?不是说今晚住下吗?”
蒋戈没有回答薛嘉睿的话。
脚步声靠近,我垂着头,黑色手工皮鞋的鞋尖进入我的视线。
空气里似乎安静了几秒,连薛嘉睿都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说话。
有人伸出手,在快碰到我手腕的时候又移开,最终落在我的小臂上,隔着西服的布料握住我,将我从地上拉起来。
我手里是刚从捡的一束玫瑰,手不自主的用力,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有些不受控制,直到掌心里传来隐隐刺痛。
“清洁呢?你家现在需要客人做这种事了?”
我没有抬头,不知道为什么不敢抬头。蒋戈声音疏离,似乎心情不太好。
薛嘉睿沉默了片刻,声音里带了些疑惑:“小央不是说你看上的季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