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说姜朦朦家里幸亏是个小门小户，如果是哪家大小姐把自己家里资金周转困难这种事当着所有人说出来，真的不知道会对家里企业造成什么后果。

季蕴已经知道姜朦朦要说什么了，好脾气笑笑，打断她的话：“我明白了，这样吧，你父亲如果今天也来了，等一会我过去找他，和他当面聊聊，你看怎么样？”

姜朦朦听见季蕴的保证，脸色都亮起来，忙不迭点头。

季蕴视线落在姜朦朦身上的西装上，温和道：“身上的衣服是怎么回事？”

姜朦朦挠挠头发，有点不好意思：“我不小心把衣服弄湿了。”

季蕴垂眸看了一会，又笑道：“你今天穿得这么漂亮，真是可惜了。”

姜朦朦被夸得脸上一红，有些手足无措，她的纱裙干得倒也算快，除了裙摆上还有些没干透，胸口总算看不出走光。姜朦朦将衣服从肩头取下来，塞回我手里，整理了一下礼服的单侧肩带，调整了一下裙摆，脸颊红扑扑地又看向季蕴，像是想等他继续夸奖。

我看了看手中被弄皱的西装外套，抬起头看见季蕴淡淡望着姜朦朦，微微笑了。

暗暗叹了口气。

真蠢啊。

和以前的我一样。

一直在旁边好像看戏一样的薛嘉睿突然带着笑意开口：“小戈，你怎么才到？小央呢？他去哪了？”

有些低沉的男声从我背后响起：“堵车。他和朋友去度假了，下周才回来。”

来人好像没有看到我，从我身边越过，脚步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

薛嘉睿对他露出笑容：“没关系，有你这个大忙人赏光就行了，想约你可真不容易。”

我觉得身体微微僵住了，本来捏着外套想重新穿到身上，可是手指却抓着衣服微微收紧，将衣服弄得更皱了。

他没从山下的地方过来，而是从一侧被人领进来，所以我们的位置没注意到他到了。从刚才我跟着林殊和姜朦朦过来之后，蒋戈不知道对我们的对话听多久了。

季蕴眸色淡淡地观察着我，没有说话。

“今天难得都是熟人，大家快坐吧。都不是自己开车吧，那就喝点酒。小戈，这是我妈亲自招人设计的会场，你坐我旁边看看怎么样。我妈前两天还问你来不来，你都没给个答复，我还以为你不打算出现了呢。”

薛嘉睿施施然坐回了主位，蒋戈应该是和薛嘉睿关系非常亲近，马上有人腾出薛嘉睿身边的位置，让蒋戈随意在他身旁坐下，马上有人给他送了酒上来。我看了下周围，薛嘉睿发了话，我现在告辞也有点不识好歹，只想等一会在找借口离开，就跟着季蕴坐在他旁边。林殊脸上一直带着笑，不动声色隔开了姜朦朦坐在我身旁，将姜朦朦挤到一侧最不起眼的位置。

“嗯，最近有点事。”

他一来，薛嘉睿的注意力就几乎都放在他身上：“你什么时候没事，也没见你连约都约不到。我妈叫你回砂城吃饭都请不动你。真要这么忙，今天来干什么？”

蒋戈端起酒杯轻轻晃了晃，好像没听见薛嘉睿的话，垂眸喝酒。

蒋戈这种人，就算只用几个字回答别人的问题，也没人会计较他的敷衍，就算他忽略别人的问题不回答，也没人敢向他追问。

薛嘉睿见他不回答，果然只是笑了笑，视线忽然落到另一边：“你该不会是为了季总来的吧？上次我和季总的合作很愉快，还多亏了你牵线呢。”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或者是因为我和季蕴坐在一起的关系，薛嘉睿的视线说不出是落在季蕴身上还是我身上，他虽然笑眯眯的态度一直礼貌又轻松，可视线中还是带着不怎么客气的审视。

季蕴和蒋戈曾经是恋人这件事，在外界几乎是没什么人知道的。不管两人当时情谊有多深，毕竟当初是被我亲手搅黄。薛嘉睿突然提到蒋戈和季蕴曾经的亲近，不知道是不是在敲打我这个也在场的破坏者，我还是感觉有点心虚，把视线垂了下去，看着自己交叠的手指，假装听不懂。

见在场的人都没搭话，现场陷入有些不自然的安静，薛嘉睿却好像没察觉一样，继续笑道：“以前可没见过你对别人的生意上心，季总还真是特别。季总，你和蒋戈关系可真好啊。”

季蕴抬起头，迎上薛嘉睿的视线，微笑道：“确实得到蒋总不少关照，感激不尽。另外也要多谢薛总抬爱，给了李氏机会，我们才能有机会合作。这次我想李氏和凝睿，肯定会比上次合作更愉快。”

薛嘉睿听了季蕴的话，没有直接回应，反倒转头看向蒋戈：“小戈，你上次和我说你和硝城一家公司的晶片订单差点被截胡了，就是前两个月的事吧？”薛嘉睿没有听蒋戈的回答，而是又笑着看向季蕴，“最近晶片因为原料问题供货链紧张，我们下游几个合作方都推迟交付时间了。如果不能按时交货，给凝睿的损失可就太大了，所以我才会多问问情况，季总您别介意。”

季蕴脸上仍然保持着微笑：“怎么会，大家都是生意人，多想几步再做决定，生意才能做得长久。”

薛嘉睿闻言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十分认同道：“确实是这样。多想几步，周全些把事情做成，生意场上才能有信誉。把人利用完就一脚踢开这种事，一次可以，第二次就不会再有人给机会了。”

季蕴嘴角的笑容微微僵住，眸色越来越深。

薛嘉睿的话在指桑骂槐这件事在场的人除了姜朦朦应该都听出来了。林殊几不可查勾了勾嘴角，微微向沙发上靠了靠，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虽说他和季蕴现在的关系亲密，面对着蒋戈不可能有好脸色也正常，但是这么直接看好戏，甚至趁人之危，和季蕴一起抢单子，我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种人真是利益至上，就算对恋人也下得去手坑的。

薛嘉睿的视线又落在我身上，还是笑眯眯的：“李少爷这次是跟着季总来的吧。说来这么多年邻居，咱们还是第一次正式见面。季总也真是的，怎么这么喜欢把人藏在家里，有机会也多带出来我们多熟悉一下。要是李少爷早点出来多交点朋友，也不至于……巴上一个就不放，就算是别人的也要抢。”

我就是再蠢也听出来，薛嘉睿在骂我当初不要脸抢了蒋戈的恋人季蕴。这些事看似是在对季蕴说，可他其实还是在考虑蒋戈是不是心里还有季蕴，没有真的和季蕴撕破脸。但是对着我就不用那么客气了，连指桑骂槐都懒得装，就差直接点名道姓地骂我了。

我脸上一阵一阵发热，虽然毕竟不是直接骂我，但这就是在明眼人里的当面羞辱。只是不管现在情况有多复杂，当初我插足季蕴和蒋戈两个人的感情总是事实没错的。被人这么骂我也找不到理由反驳。

“怎么会呢。”季蕴忽然淡淡开口，对着薛嘉睿露出笑容，“做生意能长久合作当然好，但是哪有永远的合作伙伴，任何人都可能有一天变成竞争对手。先把机会争取到，牢牢抓在手里，再慢慢计划也没什么不对，总好过都错过了，什么也得不到。”

蒋戈晃着酒杯的手微微停下，他微微低着头，深色西装趁得他手腕的皮肤更是白得惊人，在琥珀色酒液的衬托下几乎像是没有瑕疵的玉色。

“原来季总是这么想的啊。”薛嘉睿微微向后靠在沙发上，有些懒散地笑了笑，“难怪之前市场部给我消息，说季总今年签的晶片订单风险有些高。我还以为季总是有什么不得已而为之的苦衷，原来是季总本来就想这么做。那我就懂了。”

季蕴勾唇笑了笑，将酒杯在桌面上放下，用手指随意推了推眼镜，目光锐利看向薛嘉睿：“哪有没有风险的生意。不想冒风险，干脆把资金都交给经理人去做，自己留在生意场上做什么呢。”

薛嘉睿原本正漫不经心地看着季蕴，听了季蕴的话，眼神里也没了笑意，认真起来。

季蕴又勾了勾唇角，转头看向我，将我刚才为了合群握到手中的酒杯取下来，也放到桌上：“青青不是每次喝酒都胃不舒服？刚才不是只让你喝没有酒精的饮料吗？我带你去换一杯吧。薛总，不好意思，青青不能喝酒，我先带他走了，你们慢聊。”

在薛嘉睿有些冷淡的视线里，季蕴拉着我起身。一旁的姜朦朦见状也赶紧起来：“季蕴哥，我也和你一起去。”

季蕴淡淡扫了姜朦朦一眼，嘴角带着淡淡笑意，但没有接她的话，仍是看着我：“我们走吧。”

“嗯。”我垂下睫毛。

再待下去只会被人用更难听的话说，走开的话还好些。

林殊仰头看着我和季蕴站起来，视线有些阴鸷，但却没有起身。

我知道他是很在意和凝睿这一单的，如果季蕴退出，他绝对不会放过机会，所以也不奇怪他会继续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