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殊本来低着头，忽然发现我又回来了，吓了一跳，看着我手里的果盘手足无措，也不敢伸手去拿。

我不耐烦皱了皱眉，扬着下巴：“干什么，还要本少爷伺候你？”

林殊有点怕我赶紧拿了一块水果，小心翼翼捧在手里低着头慢慢吃。

这种小兔子就是烦得很，说话大声一点都要被吓到，是不是个男人。

我耐心耗光了，把果盘往他手里一塞，才懒得陪他玩。

林殊漂亮的脸蛋有些扭曲，我知道，我提起他最不想提起的那段他最丢脸的日子，他肯定是要被激怒的。

果然，林殊片刻就又恢复了一脸纯良无害，嘴角扯出一抹笑容：“那又怎么样，现在一无所有的是你。”他看着我，眼中带着不符合年龄的阴沉，“后面日子还长，我有的是时间和你玩。”

“怎么去这么久？”安宁正蹲在套房会客厅里打地铺，见我推门进来，抬起头问我。

遇见林殊，我心情奇差，摇了摇头：“没事，遇见条狗崽子耽误了。”

安宁闻言竟然笑了出来：“哪里的小狗啊，可不可爱，没有带回来啊。”

“不可爱，会咬人的。”我看安宁在打地铺，知道她肯定是打算自己睡在外面，连忙走过去把她拉起来，“你去里面睡。陈陆的地方，谁知道安不安全。”

安宁低下头笑了笑：“没事的，洗澡水我放好了，你去洗个澡休息一下吧。”

我点了点头，准备进去，又回过头强调一遍：“我睡外面，你是女孩，去床上睡。”

安宁看我认真的样子，无奈笑着点了点头。

洗完澡出来，我看见安宁坐在书桌前正在看自己的手机，好像在看什么照片。

“安宁。”我叫她一声，安宁连忙熄灭了手机屏幕，回过头对我露出笑容。

“你别再……做这份工作了，办法总会有的，工作也总能找到的。”陈陆的地盘鱼龙混杂，陈陆身边的人也没一个省油的灯，安宁一个女孩在这种地方谋生，就算暂时安全，也难保以后不会出事。

安宁淡淡笑了笑，轻轻低下头：“没事的，你不了解陈陆。他眼里不会有我们这种人，更没空和我们过不去。”说着她话音忽然一顿，看我的眼神里带着些莫名情绪，“遇青，我提醒你一下，陈陆这个人背景很复杂。你最好不要和他有牵扯，明天一早，你和姜小姐就回磷城吧。”

我看着安宁淡然的笑容，踌躇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出口我一直想问的问题：“你劝我不要和他又牵扯，为什么你要做这一行。”在安宁家，我看见有许多安宁以前读书时候的奖状证书，也看到她大学毕业典礼的照片。安宁不像夏冬梅，在外面机会还有很多，为什么一定要做这一行。

安宁看着我，安静了片刻，嘴角微微带上一抹笑意，又轻轻低下头，避开我的视线，语气像是有些遥远：“他手里有我想要的东西。”

我皱起眉头：“他威胁你了，是不是他有你的把柄？”女孩子在这种地方工作，难保陈陆那种人不会手里攥着些要挟的筹码控制这些女孩子。

安宁闻言露出一丝愕然，随即笑出声来，连连摇头：“没有，你想多了。我说了，陈陆连看都懒得看我们一眼，而且他不会让手下人做这种事的。你别担心，我是自愿的。只要我拿到我想要的东西，一定会马上抽身。我有分寸，你别担心。”

安宁笑容恬淡，她的笑容从来都不像是混迹在风月场上的女孩该有的，带着淡淡若即若离的距离感，总是冷眼旁观一眼看着一切，好像没人能知道她真正想什么。

安宁见我还想继续说什么，笑着轻轻拍了拍我肩膀：“好了，我听你的，去房间里睡，那今晚辛苦你了。”说完，没再给我继续追问的机会，关上了门。

第二天一早，姜朦朦已经提着行李在门口等我，脸色带着忐忑，像是怕我会骂她。只是等我身后的安宁也跟着出门，姜朦朦脸色立刻变了，嘴巴撅得老高。

“干什么啊，怎么她也跟着啊。”姜朦朦一脸不乐意，嘟囔着抱怨。

安宁当然听到了，但也不生气，看了看姜朦朦又看了看我，低下头露出一抹无奈笑容：“我今天有事，你们回去吧。”拍了拍我的肩膀，准备越过我出去。

昨天安宁没有同意和我一起走，但我不死心，又拉住她手腕：“我们一起走。”

“不用了，我昨天说的很清楚了。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安宁露出微笑，朝我眨了眨眼睛。

我正要再说话，被姜朦朦打断：“李遇青，我们走吧。季蕴哥的车停在门口，已经在等了。”

我脚步一顿，姜朦朦差点撞上我的后背，我回头看她：“你不是自己的司机开保姆车过来了，为什么坐他的车。”

“我……我怎么不能了。季蕴哥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今天还要请他吃饭呢。”

看着姜朦朦被人卖了还在帮人数钱的傻样，我真的懒得多看她一眼，又攥了攥手里的手提包，露出不耐的表情：“那你和他回去吧，我留在这里。”说完我转身要走。

“朦朦，怎么这么久。”熟悉的低沉声音从背后响起。

姜朦朦声音带着欣喜：“季蕴哥，你怎么亲自过来了，不是让你在门口等我就好。没事没事啦，行李我可以自己拿，你不要帮我了。”

“没事。还有事么？司机已经在等，咱们可以出发了。”季蕴声音温柔，他一向这样，让人如沐春风，尤其在绝境中不由自主地想依靠他。

“呃……那个……李遇青他……”姜朦朦吞吞吐吐。

我回头瞥了姜朦朦一眼，眼神却下意识回避季蕴：“我还有事，在这里再住两天，你们走吧不用管我。”我到底在解释什么，为什么还要解释。

“你干嘛，季蕴哥亲自开车送我们回去，你不要这样不识好歹。”姜朦朦语气带着不满。

“朦朦，你先去门口司机那里等我一会，我马上过去。”季蕴声音柔和。

姜朦朦赶紧点头：“哦，好，季蕴哥，那行李我线拿过去，我去那边等你。喂，李遇青，你一会一定要过来，听到没。”

我没理姜朦朦。

姜朦朦傻乎乎拿回行李，哼着小调走远了。

我明明可以转身就走，可是两条腿就像脱离我的意识支配，就站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

感觉手上的手提袋被人接过，声音离我很近，就在耳后，那人的手轻轻放在我的肩上，仿佛在搂着我，语气低沉平静：“走吧。李盈盈今天安排出海，我带你去吃点早餐再上船。”

我喉结动了动，轻轻转开肩膀避开他的碰触，声音有些艰涩：“不用了，姜朦朦在等你一起回磷城。”

耳后传来一声低低的笑声，似乎在笑我的天真，过了片刻，季蕴的声音又传来：“朦朦，不好意思，陈陆临时有事要和我谈，我不能亲自送你回去。不过我已经把地址给司机。等你到家，记得给我报平安。我改天再请你吃饭。”

我难以置信地转过身看着他。

季蕴嘴角还带着温和的笑容，眼神平静，在我面前脸不红心不跳地对姜朦朦撒着谎，他看见我的眼神震惊，唇角的笑意甚至加深了些，毫无负罪感或者有一丝丝不安，仿佛一点也不在意被我知道他就是可以这样滴水不漏地平静撒谎的。

手机那端传来姜朦朦的模糊声音，无非就是懂事地让他别在意自己，又是懊恼自己给他添麻烦，千恩万谢他帮忙，说改天一定要请他吃饭一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