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清池冷笑一声,如果她没听错的话,他冷笑一声。
他抽开皮带,像鞭子似的甩出来,沉重的金属扣扔在地上,砸出一声响,在崔安然的注意力还在那声响动上时,他突然拦腰将她抱起,环住了压在墙上,高度丝毫没有迁就,是按照他自己的身高来的,崔安然像芭蕾舞演员似的绷着脚尖,根本没有着力点,只能用腰椎骨顶着墙面,不得不同时紧紧环住贺清池的脖子。
这姿势令人很没有安全感,更没有安全感的是他用空余的那只手几下推高她的裙子,堆在腰上,一把扯下最后一层遮挡,利刃逼迫上来,像锋尖抵在咽喉处一般。
只差几厘米,又或是几毫米。
崔安然使劲垫起脚尖站立,撑起自己,却还是反复地擦过和颤栗,贺清池此刻开始吻她,浅尝辄止,只是舔过嘴唇,像舔冰淇淋似的双唇轻轻一合,一口一口,舌尖一触,又分开。
双唇被舔得湿润、水光淋漓,冰淇淋快要融化了。
崔安然站得累了,她大腿发酸,想要沉下身子回到地面,可贺清池牢牢锁住她的腰,把她钉在固定点位。
他吻得太轻,实在太轻了,上不去下不来,这是一种难耐的折磨,可她没有力气发脾气,甚至抬不起手给他一个巴掌,她只是在含糊地呻吟,像猫一样低声地叫,身体在出汗,到处都溢出水来……
汗水流下来,沿着大腿滑过脚背,滴在地板上,崔安然用气音喊贺清池的名字,简单的音节喘了三次才吐出喉音:“Hazel……”
贺清池的眼神终于变了,那种冷淡的、嘲弄的神情消失,呼吸声陡然粗重,盯住崔安然的脖子,好像要咬断她的喉咙似的。
他喘得克制,死死地盯住一会儿,终于换了个姿势拦腰抱起,把崔安然抱进卧室。
他把她扔在床上,很不温柔,居高临下地覆盖下阴影,冷冰冰地一瞥,自顾自地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拆出来一个套,然后按灭台灯。
黑暗中,崔安然感觉到身上一沉,她仰起头深深地呼吸着。
卧室的窗帘拉得不实,里层的薄纱全部拉上遮住了窗户,最外层的遮光布只拉了一半,月光漏了进来,崔安然在视野的晃动中看见贺清池的神情,散发着与平时截然不同的压迫感。
她还以为他的眉眼总是弯着,总是隔着很远的距离就会朝她笑起来,她没见过他现在的眼睛,好像变了个长相似的,眼尾的形状锋利,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他生气了,她还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生气,她想不到理由,本就支离破碎的意识更是反复被一浪一浪的感受打搅,让神志都陷入了恍惚。
突然之间,崔安然从泥泞的感受中惊醒一瞬,意识到了从她被他拽进屋里开始,贺清池就再也没有跟她说过一句话。
“Hazel……”又或者是“谢青迟。”
然后她叫着:“清池。”
崔安然用各种名字喊他,他不理她,反而拉过她的腰背强硬地换了一个姿势,贺清池从背后抱住她,崔安然的整个后背都深深陷在他的怀里。
现在她看不见他的表情了,只剩感受。
这感受太过强烈,她弓起身子,贺清池的手指穿过内衣带,掌心揉捏,同时腰部动作强劲,箍在腰间的手臂好像要嵌入她的身体。
没有章法、没有技巧,没有怜惜,每一下撞击,崔安然都在发抖,偏偏这冲撞仿佛无休无止,身体已经像池水中的鱼遍布细汗,像是刚被打捞上来,在人的掌心中弹动。
他们逐渐完全合一,彻底的同频同律,连彼此的每一次呼吸都能融为一体,好像在共享同一个发力点,同一套肌肉,同一颗心脏,一起震动,一起感受,极致的快乐涌上来,却夹杂了更多其他复杂的情绪,她的侧脸压在柔软的枕头上,后背被炙热的胸肌紧紧贴住,怀中却空空的,什么也抓不到,什么也抱不到。
她感到难受,越是激烈就越是难受,越是深入就越是难受,越爽越痛苦,生理感受和心理感受割裂了,往相反的方向撕裂她,贺清池突然一口咬在她的肩膀上,不痛,但崔安然流出眼泪。
她想要的他给她了,但她要的不是他给的这个。
不是这样的,她回来敲门,想要的不是这个,根本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她不知道……她并不知道,身后人混杂着压抑的喘息回荡,炽热的呼吸落在后颈,崔安然断续地低吟着,在巨大的刺激,漫长的痉挛之后,有什么东西涌了出来。
不是眼泪,但是更加强烈的,她同时感到空虚和难过。
崔安然想,她现在想要一个拥抱。
没有拥抱,贺清池用被子裹住她,然后起身去清理。
酒精席卷上来接管了意识,从身体到心灵都疲惫,崔安然就这样睡着。
醒来的时候,崔安然身上染透了隔夜气息的裙子已经被换下来了,在床头柜上叠好,衬衫和内裤都是男式的,新标签被剪下来和裙子放在一起,还有她的项链和耳钉。
贺清池在做这些的时候崔安然其实是知道的,他抱她去浴室,脱掉她的衣服,因为他动作轻柔,所以崔安然没有睁开眼睛。
如果她醒了,那么她最想要的东西就没有了。
衬衫很长,对崔安然来说极不合身,肩线掉在大臂以下,下摆遮住大腿,她用裙子裹住首饰卷了卷,拿在手上走出卧室。
公寓户型简单,卧室外面就是前厅,前厅连着一侧厨房和早餐吧台,贺清池站在那里喝咖啡,面前摆着一份蛋饼,只有一份,他没有准备另一份。
崔安然走过去,她是想说点什么的,但是在花时间斟酌。
在那之前,贺清池先开口说话,从昨晚到现在,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
他放下咖啡杯:“以后有需要,还是可以来找我。”
崔安然停顿很久:“嗯。”
贺清池看着她说:“再见。”
这一句话堵住了她要说的所有话,崔安然想,那么先回去再说。
就在隔壁,崔安然回到自己的公寓,换下衬衫,把头发竖高,利落地扎成马尾,对着镜子照了照,突然摸了下肩膀,扭过半边身子,看见了后肩上暧昧的咬痕,重新放下头发,又换了一套衣服,在里面穿上一件运动背心。
她看了看表,今天有 back-to-back3 个小时的连堂课,明天有考试,下午必须去自习。
崔安然查看脱下来的衬衫,洗涤标签里提示有真丝面料,于是她把裙子和衬衫一起装进纸袋,下楼和 Mary 打招呼,请她帮忙送去干洗,留下小费,然后出门买了冰美式和三明治的套餐,把外套的拉链拉满,遮住整个脖子,急匆匆地去开车。
崔安然傍晚才回来,Mary 已经帮她把干洗好的衣物取了回来,崔安然接过纸袋,轻快地说“谢谢”,在脑海中练习一些句子,摁下电梯。
她没进自己的公寓,拎着纸袋先去敲隔壁的房门,手指触上去房门松动,再稍微使力,门直接开了,根本就没关,合页“吱呀”一声。
卧室门同样开着,整个屋子一览无余,所有的生活痕迹都消失了,这个屋里没有人,只有倾泻进来的夕阳。
崔安然走进屋内,坐在沙发上,坐了很久,夕阳的余晖晒在她的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