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1 / 1)

“你这一手好成算,我竟也没有察觉。”不消细想,她便明白,什么林间土匪,什么路上偶遇,都是佟诺儿一手安排的。她之前或有猜疑,可始终难以相信,佟诺儿背着她搞了这么多鬼。

佟诺儿甜甜一笑,“先生身子不好,徒儿的前程,怎好叫先生为我操劳奔波?”

62 雷霆

江澄可气得咳嗽,佟诺儿乖巧地为她倒上茶水。江澄可扬起茶盏,将佟诺儿倒的茶全泼洒在了地上。佟诺儿的裙摆被溅湿了一片,她却不以为意,退至一旁又复坐下。

“我教你的礼义廉耻,你尽皆忘了。为了谋求上位,出卖姐妹,伤人性命,你什么时候变成了这副模样?”江澄可从未如此发怒,双手颤抖,指着佟诺儿道。

“这事都是他们应得的。”佟诺儿平静地说,“师姐和那李家小子之间的情愫本就荒唐,殿下下旨让她嫁世子难道她还能拒绝不成?至于那些个土匪,都是我花了银子雇来的,早和他们说了其中凶险,是他们自己情愿来的。况且,能死在世子刀下,也算是抬举了他们。”

江澄可的眼中布满血丝,她难以相信自己多年的教养竟养出了个狼崽子,她也不敢相信,梁晔华竟然会听信这狼崽子的话。

佟诺儿仿佛看透了她心中所想,淡淡道:“殿下用人,是用人之才干,又不是比谁清高,比谁贤德。”

江澄可惊怒异常,“我朝历来以‘仁’治天下,从未听过如此荒唐的言论。”

佟诺儿笑出声来,“先生饱读圣贤书,以普济天下黎民为己任,自然没听过这些。可知治理天下,权衡势力,非单靠‘善’所能行,历代帝王,又有哪个手里干净?先生不愿做恶人,不愿背恶名,萧将军也不愿,可这事,殿下身边总要有人去做。与其是别人,为什么不能是我?”

“你出去!”江澄可沙哑着嗓子道,“我从此再没有你这个孽徒!”

佟诺儿面色从容,毕恭毕敬地行了礼退了出去。

大将军的府邸外,梁晔华的宫车在路边候着。

小吏捧着梁晔华的诏书,宣读着进佟诺儿为少府的旨意,梁晔华掀起帘子,请她同乘。

“爱卿此事办得不错,”梁晔华赞许道,“只是惹你先生不快了吧?”

佟诺儿垂下眸子,眼中却没有一丝忧伤,“她不要我了。”旋即抬起头绽放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妩媚而娇俏地凑了过来,“所幸殿下还要我。”

册封江澄可为翊明郡主的旨意几乎是和加封佟诺儿的旨意一道传出,江澄可明知道梁晔华这根本不是封赏,而是补偿。梁晔华任用了已经和自己撕破脸的佟诺儿,因此特特送来了这份补偿。想到这她不觉感到一阵反胃,可强忍着心中的恶心,她还是跪下接旨。

猛烈的咳嗽从肺腑冲了出来,江澄可来不及去擦拭,口中却又翻出一阵腥甜,嘴角渗出鲜红的血来。

“传医官,快传医官!”传旨的小吏看着沉沉倒下的江澄可惊声道。

萧安澈得了消息从军营中忙忙往府中赶来,医官的手搭在江澄可的脉上,少倾,却对虚弱的江澄可面露喜色,“恭喜夫人,已有了一个月的身孕。只是夫人身虚体弱,需得一日三次服药,更不宜忧思,方才能保胎儿稳固。”

萧安澈进了屋来便听到这话,脸上不喜反忧,江澄可本就多病,如何再承担生育之苦,走过来握了握她的手,关切道:“觉着怎么样?可有不舒服?”

江澄可惨白着一张脸,却娇羞含笑,欢喜道:“子清,我们有孩子了!你要做父亲了!”

萧安澈看着她枯槁的身形,实在心疼,可也只得隐了眸中的担忧,附和着笑道:“是啊,咱们的孩子,定和你一样,冰雪聪明。”

江澄可没忍住又咳了两声,想这萧安澈这话分明是夸女孩儿的,她笑吟吟的,“原来你想要个女儿,我倒希望是个儿子,能子承父业,做个将军,平定四野。”

萧安澈拦过她,俯在她耳边柔声道:“男孩儿女孩儿都好,我只希望你能平安。”

江澄可点点头,心中凄然,她也能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在一点点地枯竭。

楚王宫中周晗之得了梁晔华召见,走入堂中,佟诺儿正坐在梁晔华下手誊写公文。周晗之草草瞥了一眼,指正道:“这字写得太硬了些。”

佟诺儿冷冷瞧了他一眼,没有理会,仍旧一笔一划地写着。

周晗之也不在意,向梁晔华行了礼。他本就不是贪图名利的人,也无所谓梁晔华任用佟诺儿对自己的制衡与打压。

梁晔华将一份公文递与他道:“霜晓遣人送来的,你且看看。诺儿的意思是待霜晓攻下益州后,再议他和温莹的婚事,方好作为激励。”

周晗之看了章寒阳的书信,微微蹙眉,他也知道这些年来章寒阳和梁温莹过得辛苦,但却道:“章将军和郡主的事,是殿下的家事,臣不便妄言。只是进军益州,恐怕不该只派章将军前往。章将军乃是扬州出身,习惯平原征战,益州多少山地,恐多有艰难,还望殿下应允,增派人手。”

佟诺儿稍稍抬眸,“这有何难?我看兖州他便打得很好,哪里用得着别人助力。”

周晗之一愣,佟诺儿这分明就是想让章寒阳以命去搏益州,摇头道:“益州偏远,打一两个郡也就罢了,若殿下真的想要打通北上雍州的道路,这战线拉得也太长。沿途各郡,不能没有大将守城。”

梁晔华展开地图思索片刻,“若是一路打到剑阁,摄政王和雍王必出兵来守,彼时分了雍州的兵力,便可同时从函谷关攻向雍州。”

周晗之赞许道:“如此南北两线都得有能统帅三军的将领才行,正好芸儿和子清都堪此重任。”

梁晔华觉得此言说得正和心意,便道:“孤手下,兰佩最擅守城,便留下兰佩在京城。且待霜晓攻入巴郡试探一二,若见成色,你同绥芸、长钦便可前去助他。还有丁蒙那小子,如今年岁渐长,也该历练一二,届时也可和你们同去。待攻至剑阁,孤亲率大军,同子清、露白和茁生西进函谷关。”

周晗之正细细思量着这个安排,江慕远却忽然闯了进来,一路的侍卫试图要拦他,却被他飞檐走壁的功夫甩在了身后。

“梁晔华,你想怎么样?你滥用奸佞,害得我姐姐她,气得吐血!”江慕远方从江澄可那里来,知道了梁晔华如何任用了佟诺儿的事,怒火上来,也顾不上尊卑,冲上殿来指着梁晔华大喊。

周晗之被他这疯癫模样唬了一跳,伸手便想挡住他,可哪里比得过江慕远的力气,也拦他不住。

江慕远直直奔着梁晔华而来,想要问个明白,可双臂却忽然被人擒住,回头看去,来者却是冯绥芸。

冯绥芸头上珠钗摇晃得清脆作响,她一手将江慕远的双手钳在身后,一手捂住他的嘴,道一声“告罪”便将他拽了出去。

周晗之忙跪下替江慕远解释道:“殿下,江夫人近日身子不好,长钦与江夫人一向姐弟情深,一时激动也是有的,还请殿下息怒。”

梁晔华面色不曾有丝毫变化,依旧笑得从容,“耀德你最通晓律法,你说,这该怎么罚?”

“依梁律,私闯殿门是重罪,依法该革职流放两年。”周晗之如实答道,他心里担忧江慕远,可这事他也没法徇私枉弊,只能由梁晔华定夺。

“孤念他颇有战功,特宽恕一回,杖责八十吧。”

毕竟是替自己卖命的人,梁晔华也不想罚得太重,一时依法狠狠罚了,寒得不止是江慕远的心,更是这一路追随而来的文臣武将的心。梁晔华说着,看向一旁的佟诺儿。佟诺儿本想力谏严惩,奈何梁晔华已定了主意,咬了咬唇,只好作罢。

八十杖,这罚的说轻不轻,说重不重。若是打在寻常人身上,恐怕双腿都要废了,可江慕远毕竟是自幼习武之人,想来也只会受点皮肉伤,周晗之心里想得明白,梁晔华这也算是从轻发落了。

虽然如此,江慕远还是被打的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冯绥芸专门调了马车来亲自送他回府,江慕远趴在马车里疼得哼哼,他从小长在富贵人家,在外游历也是自在潇洒,哪里受过这罪,抱怨道:“姐姐受了那么大的委屈,我不过是为她打抱不平,就要打死我不成?”

冯绥芸看着他的伤口透过衣裳渗出越来越大片的血迹,叹道:“殿下这也是无奈之举,你还有命在,已是偏袒了,日后可别这么嚣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