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1 / 1)

琼稚从她琴声中也听出了无奈,轻叹一声,“姑娘总把自己的情爱都排在了后面。”

江澄可眸光霎时温柔起来,“南方几郡陷入战乱,万千黎民何以安生?所谓爱,仁慈又何尝不算是一种爱呢?”

快马飞驰,午后时分,萧安澈便回到了金陵。梁晔华正急得愁眉不展,见了他,又喜又惊。他将两封战报寄出时,只是期待萧安澈能尽早完婚归来,却并不敢奢望江澄可这般识大体,“不是说和江姑娘成亲后才回来吗?怎么子清你今日就回来了?”

萧安澈心中愧意再一次涌起,“听闻东侯官失守,弟恐会稽不利,所以就赶了回来。”说着缓缓低下头,“澄可说,这里比她更需要我。”

梁晔华拍了拍他的肩,更惊叹于江澄可的胸怀。于是展开地图,又与他说起了前线战事。他用笔杆一点,正是东侯官所在,“前线战报,征南将军司马彪和南蛮军队偷袭东侯官,丁帆老将军抵抗时身受重伤,东侯官已然失守。我已派兰佩带领两万人前去支援断后,丁老将军正带领军队向北面的永宁撤退。兰佩现下正和南蛮军在东侯官、南平城内交战,但目前看来敌军大约有近十万人,兰佩很难取胜,当下也只能且战且退。”

永宁县在东侯官以北,接近扬州腹地,南平则是东侯官入永宁的最后一道关隘,若是叫敌军当真打入永宁,那整个扬州都会陷入危险。

萧安澈听毕,点点头,狠狠盯着那地图看了足足有两刻钟,来回摩挲着上面的城市和山河,只恨这些地势变化没有凹凸有致的从这薄薄的地图上长出来。良久,终于缓缓开口道:“永宁不能再有闪失了,请兄派茁生带两万人前去支援。”

梁晔华一愣,大军派去驻守永宁,那东侯官又该如何?

他尚未开口发问,便听萧安澈继续道:“请兄派快马送书,通知兰佩向南平、邵武方向撤离,后日夜间一定要到达邵武,然后连夜向北撤离。弟愿亲带骑兵八十,步卒两千,前去破敌。只是还需伯成兄再将太湖上操练的战船运三十艘,并其上水军五百,到邵武备战。”

那邵武县位于东侯官以西,横跨武夷山脉。从东侯官往邵武而去,正会路过闽江与武夷山的交汇之处。梁晔华瞥过地图便瞬间会意,于是大为赞赏,“借地利以施谋却敌,确实是良计,不愧是深谙兵法之子清所出之策。”

萧安澈一笑,也顾不上奔波疲惫,即刻点起人马南下。

却说那边潘琪在南平连战了数日,损失惨重。愁得他直至深夜还睡不着觉,披着战袍在军营里来回踱步,焦躁不安。眼看手下两万人如今只剩得不到八千,他作为主将却想不出应敌之策,若想保全,唯有撤退。可是没有梁晔华的命令,又不敢轻易退兵。就在万分焦虑之时,忽然一骑轻骑赶来。

来者正是萧安澈手下那个名唤张虎的少年。张虎飞身下马,将军书递给潘琪,潘琪并不识字,好在张虎早跟着江澄可学了读书写字,忙将军书念给他听,潘琪听后,顿时大喜,连夜命将士们起来收拾齐备,第二日一早就准备撤退。

那边司马彪见苦战多日的敌军终于撤退,捋着粗髯,哈哈大笑:“江东小儿果然贪生怕死,这一个两个都被我打成了缩头乌龟。”

于是命手下十万大军分兵三路,一万驻守东侯官,两万向永宁发起进攻,剩下七万人皆随自己前去追击潘琪军队。

正值夏日,天气酷热。潘琪兵少,又加上军书上的嘱咐明确,他也没带多少物资,自然可急速行军。于是潘琪队伍在前面退,司马彪军队在后面追,潘琪把握着速度,不使他追上,也不叫敌军落得太远。

如此,第三日傍晚便已经到了邵武。潘琪也不敢在此地多做停留,带着军士们就地生火用过晚饭后,便继续向北而行。

见已然日暮时分,潘琪的队伍还在往前赶路。司马彪又笑道:“这群亡命之徒,就算不分昼夜地赶路最终不过还是死在我手下罢了!”于是也不顾夜色,命全军全速追击。

最后一丝阳光隐匿在了武夷山之后,新月朦胧的光华透过山间树影斑斑驳驳映在山路之上。司马彪的队伍顶着困意前行,丝毫没有注意到山石之间隐约有人头攒动。

“轰、轰、轰”几声巨响宛若惊雷,司马彪手下士卒们方才如同从睡梦中乍然醒来一般,仰头一看,哪有什么惊雷,分明是几块巨石从武夷山的山坡上滚了下来。山间小树苗被巨石带得连根拔起,尘土飞扬起来遮蔽了星月光辉。

司马彪大喝一声:“不好!有埋伏!快撤退!”

可是他们又能往哪里撤?前前后后近十余里,无论跑到哪里,都有巨石从天而降,顷刻之间便能将二三人碾做肉泥。

萧安澈站在山巅,队伍横亘在山峰之上,也不燃火把,只靠着月光映射在盔甲上、刀剑上的银光来分辨敌人。他早让步卒们在白日里寻来大量的巨石,在山峰上堆好。此时步卒们不过是对着敌人将巨石一一推下。

随着这一颗颗巨石滚落,司马彪手下军队在惊呼和呻吟声中已然乱做一团。见敌军溃散,萧安澈命步卒发箭掩护,自己带着八十骑兵点起火把冲下山来,一阵血雨腥风扇起,萧安澈将本已落荒而逃的敌军又杀得所剩无几。

司马彪和几名骑兵侥幸逃生,仍向东沿着闽江江边野路逃跑,萧安澈早登上闽江上早已准备好的战船,随着山势倾斜,顺流而下。司马彪人困马乏,行军的速度哪里比得上水流之速加之船桨之力,才过午夜时分便被萧安澈赶上。

萧安澈立在船头,满挽弓弦,一支长箭骤然离弦,直直刺透了司马彪的头骨,司马彪呜呼一声落下马来。萧安澈领兵登岸,砍下了司马彪的头颅。

司马彪麾下残兵败将稀稀拉拉没了章法,纷纷向萧安澈投降。可这群人中多有南蛮之兵,萧安澈也不敢擅用,只好将他们尽数俘虏,带到船上,预备日后一一审讯,再择其清白者以用。

行舟至南平,萧安澈又汇集了潘琪和其残余部下,水陆两路向东侯官进军。

第二日午后,萧安澈和潘琪便兵临东侯官县城下。萧安澈命潘琪率领水军从东海绕行,去攻打东边口岸,自己则率兵一万直奔东侯官城门而来。

一骑白马,一杆破天戟,萧安澈染血的征袍被风带起,隐隐散发着腥气。他光是立在城门之下,就已然足以让城中守军闻风丧胆。却见他从身后取出一物,重重抛在城门口,滴溜溜滚出老远。

那城门楼上的小卒仔细一瞧,那血淋淋,圆滚滚的,可不正是征南将军司马彪的项上人头吗?顿时慌了神,吵吵嚷嚷着:“征南司马大将军薨了!”回去禀报了。

不多时,几个小将带领城中一万兵马倾巢而出。

一万对一万,本是势均力敌。可这几名小将都是初出茅庐,哪里比得上萧安澈用兵老道,再加上主将已死,他们更是士气涣散,萧安澈一挥长戟,煞气四起,他们就吓得胆寒,不出两个时辰,便大败。

军队正要撤回城中,却哪里还有退路,潘琪早率领水军攻下了东边口岸进而进城,随后夺下了县衙和各处守卫,这一仗打得痛快,城中残余势力尽数归降。

萧安澈和潘琪在东侯官城中整顿军马,重新安顿地方官署,并安抚百姓。一连忙活了五日,第六日清点兵马总数,已有一万三千人之数,于是全军出发,也是一路陆军直直向北,一路水军绕行东海,都奔着永宁而来。

丁幡和李梓毓两位将军这些日在永宁,靠着兵力优势已然暂且稳住了局面。只是丁老将军伤势过重,如今不得不卧床休息。李梓毓日日死守,一刻不敢放松。今日忽见南面喊声震天,“萧”字大旗迎风飞扬,实在是令人心神振奋。于是鼓舞手下将士道:“萧将军到了,我们定能击退敌军了!这正是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

于是只留下五千步卒守城,点起手下一万五千人,出城猛攻。

那两万敌军霎时间便被萧安澈、潘琪和李梓毓前后夹击住了,战又战不赢,走也走不脱,于是尽皆投降。

萧安澈、潘琪和李梓毓彼此让入城中,见丁老将军气息奄奄地卧在榻上,胸前、腿上都是染血的绷带。

萧安澈见他这样,便知道已然无力回天,眸子里闪过凄凄之色,俯下身来,轻声问候,“丁老将军可好些了?伯成兄记挂着丁老将军伤重,说待你凯旋,定多加赏赐。”

丁幡微微摇了摇头,“我怕是不中用了,劳烦萧将军回去替我告知梁大人,我丁幡能追随他们父子,此生无憾。”

萧安澈动容万分,“丁老将军为梁伯父和伯成兄鞠躬尽瘁,履立战功,我们都会铭记在心的。”

丁幡浑浊的眼眸中闪着水光,一颗温润的泪珠划过几十年来不曾落泪的老英雄的脸颊,“安定天下的雄功伟业,我是无福效力了,日后,就要靠你们这些年轻人了。”说着又示意下人将自己的佩剑、大刀递给萧安澈道:“也拜托萧将军,将这些交给我儿,让他继续替我向梁大人尽忠。”

萧安澈点头接过,“老将军放心,萧某定不负所托。”

残阳如同烈火一般红艳艳铺开天际,蝉鸣与蛙声交织成一片,尽是凄厉之音。仁和四年五月二十日,大将丁幡薨逝于永宁城中,享年六十三岁。

梁晔华在金陵城中闻说了这一消息,大为悲痛,下令厚葬丁老将军,并提拔其子丁蒙继承其父虎烈将军之职。

这一章好悲壮

会越来越悲壮的??

Oh??

唉,父辈走了孩子上,生生不息一往无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