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是啊,”孟家族长亦是附和,“我们村也被抢了十数只牛,五十多只鸡啊!”
冯绥芸听得怒气冲冲,他们当初选定在豫州为官,护佑一方水土上的百姓,就是因为这里贫穷,就连摄政王也不怎么留心这里。本想着能靠自己的一番经营就能守出一片净土,谁知贫穷的地方也有这许多不利,她这边方才想出办法帮百姓谋生,那边山贼就胆敢如此嚣张,坏了自己的谋算,于是咬牙切齿道:“你们且别急,待我这就去上山讨贼!”
百姓们闻言,个个面露喜色,夸赞道:“早听说老爷武艺高强,一定要替俺们除了那伙强盗啊!”
“一窝强盗罢了,我倒要看看到底有多厉害!”冯绥芸回到后院,换了轻便衣服,戴了剑,二话不说,便欲上马去讨贼。
周晗之知她性子冲动,怕她要做傻事,忙忙拦住她,“你不会就想这样直接冲上山去吧?”
冯绥芸扭过头去,也不看他,固执地往前冲,“是又怎样?我既身为一方县令,自当为民除害!”
周晗之见她如此意气用事,更是心中焦急,“不可!那伙山贼,可是盘踞在那山上数十年的,其中不乏精锐。咱们县衙里的侍卫不过十余人,都是多少年疏于训练的,如何打得过他们,依我说,咱们还是调查清楚,智取为妙!”
“智取?”冯绥芸狠狠挖了周晗之一眼,自顾自地往外走,“大丈夫行于世间,自当光明磊落。区区一伙毛贼,如何不能正面出击,还偏要使什么阴谋诡计?”
“我自然是知道你心性,也晓得你的胆量和勇气,”周晗之紧赶两步,又绕到冯绥芸身前,继续劝道:“只是你虽有武艺,但毕竟不曾与人正面作战,还是小心为妙!”
冯绥芸自幼骄傲,见周晗之这般说,心中怒火更盛,双眉紧蹙,怒目圆睁,“凡事总要有第一次,你若是次次拦我,难不成要我做一世的缩头乌龟?!”
冯绥芸不由分说,甩开周晗之,便大步往外走去,周晗之哪及她自幼习武的臂力,怎么拦得住她,只能看着她上马奔向了飞扬的尘土。
周晗之实在放心不下,于是又换了寻常女装,带了面纱,带上几个心腹捕快,远远跟上。
只见冯绥芸带着侍卫八人,轻骑快马,便上了山。据说那个时常劫掠村民的土匪帮派“黑虎帮”的营寨就在中翠山的顶峰。
这中翠山高百余丈,一行人中也有认路的,引着队伍行了约莫一个时辰,便到了山顶,只见这山顶之上平坦处果然有一座大概不到十亩地大小的山寨,寨门紧闭,操练场上空无一人,后面的依着峭壁而建的木楼房舍各个都是二层高小楼,红柱灰瓦,堪比一方官宦人家。东侧瞭望台上的小卒一见来者,匆匆跑下去通报,唯余下“黑虎帮”的大旗在风中摇曳。
冯绥芸粗着嗓子大喝一声:“信阳县县令冯晗亲来讨贼,尔等速速来降,本官尚可从轻发落!”
大约是来者是官兵的缘故,黑虎帮的土匪们静悄悄的,迟迟不来迎战。
“果然是一帮怂货!”冯绥芸暗骂了一声,便吩咐左右大声叫骂。
黑虎帮的土匪们向来是信阳一霸,作威作福惯了,哪受得起这辱骂,不到一刻,寨门打开,一个彪形大汉,手持流星锤,骑马而来,身后跟着五十余众小卒个个拿着钢刀,杀气凛凛。
那大汉掂了掂手中流星锤,见冯绥芸身量尚小,开口道:“我当是谁?好你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儿!先前几个县令哪个不是对我家大哥唯命是从?我家大哥见你新官上任,还不曾与你计较,你却自行找上门来送死!”
冯绥芸手握宝剑,正气凛然,“你们乱伤我城中百姓,我身为一方父母官如何能坐视不管?”
那大汉冷哼一声,“什么狗屁县令,不过是拿着鸡毛当令箭罢了,看爷爷不教你做人!”
说着夹马冲来,拿着流星锤便劈头来砸。
冯绥芸一个闪身躲过那锤,转身抽出宝剑,横劈而来。
那大汉一个让开身位用锤架住,冯绥芸也不较劲,猛地一抽剑,那大汉被流星锤的重量坠弯了腰,未反应过来,就被冯绥芸的快剑一下砍在了脖颈上,鲜血从碗大的伤口里四溅而出,那土匪跌下马来。
那五十余走卒本身就不敌马上的侍卫,见为首的已然死了,更涣散了军心,都胡乱地跑回了山寨。
风中带了铁锈的气味,粘稠的液体顺着剑柄流到了冯绥芸手上,这是她头一次手刃敌人。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她还没来得及思虑,便已斩了敌人首级。
细瞧那山贼的头颅,冰冷冷摔落在地上,那双空洞的眼睛仍盯着自己,冯绥芸胸口猛烈地起伏着,感到自己心跳得厉害。取人性命,她原先以为自己会怕,但是当这一刻真的来临,她竟忘却了恐惧,仇恨和怒火交织,那一剑下去,她甚至没有丝毫的犹豫。惩恶扬善,她只觉得热血沸腾。敌人的血把她的衣袍染得更为鲜艳,她十指紧紧握着宝剑,眼神中更多出几分狠厉,先贤的荣光仿佛正笼罩在她身上。
她胸中正有惊涛骇浪奔腾,却见那寨中乌压压冲出百余名土匪,前面二十余众皆身跨骏马,都齐声喊道:“为我兄弟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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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山贼
山贼倾巢而出,扯地连天的一片。如此大军压境,冯绥芸何曾见过,一下有些乱了神,她很快克制住了慌张,镇定地开口对身边几名侍卫命令道:“快,放箭。”
可是没多久,箭已射尽,区区数十支箭又如何能压制敌方数百之众,冯绥芸和八名侍卫已被土匪团团围住。那最靠前的四名头目更是直逼冯绥芸而来。
冯绥芸的手仍飞速挥动着剑,可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对方是四个土匪头子,她隔档住这边的刀却被那边的勾刺伤了左臂,闪过了这边的棒,又被那边的矛刺中了腰部,冯绥芸招架乏力,好在辗转腾挪之间尚发出几发袖箭将一人击倒在地。
其余三人见冯绥芸仍能应对,更是发了狠,兵刃齐齐向她而来,冯绥芸身上伤痛难忍,咬牙硬撑,可到底抵挡不住这样的迅猛攻势,险些败下阵来,却忽闻有人叫嚷道:“不好了,寨中起火了。”
厮杀在一处的两方人马皆停了手中兵戈,只见那寨中果然红光冲天,火龙蹿涌,浓烟滚滚,黑雾弥漫。
此时黑虎帮的土匪已是全军出动,可他们的家眷财帛俱在寨内,他们如何不心急,那一众小卒大半都不顾眼前敌人跑回去救火,就连将冯绥芸围住的三位首领也分了心,一个哭喊着:“俺的娃儿!”另一个凄惨道:“老子的小娘子!”
另一个回过神来刚想再对付冯绥芸,却已被冯绥芸一剑刺于马下。冯绥芸又是刷刷两枚袖箭出手,便将剩余二人了结了。
又将残余的土匪解决干净,冯绥芸身边剩余存活的侍卫也仅剩下两人了。冯绥芸伤口中的血已流了太多,她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身子一歪,跌下马来,却被人一把接住,冯绥芸鬓边冷汗不止,眼神也逐渐迷离,强撑着精神仔细一看,只见这人身穿白裙,面覆面纱,不是旁人,正是周晗之。
“别逞强了,我带了马车来,坐车回吧。”周晗之温柔道。或许是冯绥芸的错觉,她觉得周晗之的眼睛湿漉漉的,似有泪光闪过。
“我还可以……”冯绥芸正欲再说,腰间伤口中的血流了周晗之一手,滴滴答答落在地上,她再没力气说话了,只好任由周晗之扶她上了马车。
车轮滚滚向前,周晗之从怀里掏出金疮药,“你先赶紧上点药吧。”说着便递给冯绥芸,却见冯绥芸并无动静,原来已是靠在自己肩头沉沉睡去了。看着她腰上、手臂上的鲜血不断涌出,把衣襟全打湿了,周晗之心道不好,这样失血过多,难保没有性命之忧,于是也顾不上许多,轻轻褪去冯绥芸的外衣,欲在她的伤口上敷上金疮药。
铠甲和衣衫之下,鲜红的小衣紧紧束缚住少女的身形,周晗之轻轻将药粉洒在她腰间和手臂狰狞的伤口上,手指却在不经意间触碰到那光滑白皙的肌肤,好似温润无瑕的玉石一般,这与他平日里见到的那张早已晒成小麦色的脸和那双日日苦练下粗糙有力的手完全不同。
虽然他也知道冯绥芸的身世,但此时此刻他才真正意识到眼前这个和自己风餐露宿、为百姓安危勇战土匪的英雄,本是侯府的千金小姐。心疼和仰慕的心情同时涌起,周晗之只觉得心脏猛烈地撞击着胸腔,温热的血液直冲上来,呼吸也跟着急促,心中的情感近乎难以压抑,他赶忙胡乱地将她的衣服仍旧穿好,别过头去不敢再多看她。只余下马车内久久难以散去的少女的芬芳和伤口的血腥气。
冯绥芸再次醒来已是傍晚,周晗之守在她床头,早已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为她递上一碗汤药,“你伤得不轻,快些喝药吧。”
冯绥芸接过药碗,眸光一凛,“郎中来过?”
周晗之摇摇头,明白她的担忧,“知道你会担心郎中发现你是女儿身,就没有找郎中,这是我去药铺买的几味药自己配的。”
冯绥芸满脸狐疑,周晗之微微苦笑,“你忘了,逃命的本事我都会,如何不会配这疗伤的药?”
冯绥芸半信半疑,却也只得用勺子舀起药来喝,动作动及伤处,疼痛早已大减,还有些莫名的丝丝凉凉。
冯绥芸仿佛明白了什么,更加惶惑地看着周晗之:“那身上这药?”
周晗之忙起身行了一礼,“你那时血流不止,事急从权,我确有冒犯,但也只是脱了外衣……”话说到这里,方才那股热血不知怎么又涌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