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文纶轻吁了口气。她总是这样,念头转得奇速,思维跳跃得反常,常常让他又“惊”又“喜”,而他总是长不了记性,每次她“风声乍起”,总是能将他惊到,至于喜,则与“惊”如影随形。
“那,真不在家吃饭了?”多此一举地问,声音却很认命。
“我不在家吃,你随便!”很爽快很民主。
“那我……随你,也不在家吃了。”说完,一种新的愉快的情绪爬上心头,“就说,我们去给老太太买点心。”
“好呀,随便你。哈哈,文纶,你也学坏了哟!”花飞絮挤眉,“撒起谎来面不改色耶!”
“我不想给姑姑添乱嘛,要是她知道我们溜出去玩,准会生气,晚饭又不想吃了。”何文纶笑道。
“哪是出去玩,是去探病好不好?”花飞絮纠正他。
“那更不得了了!你忘了,我们去探的是姑姑的假想敌呢,她要是知道,很有可能会说……”何文纶说到一半,忽然想起这样背后取笑长辈,有些不应该,便打住了,脸上飞扬的笑意却并未随语声轻易地收进去。
“既然这么爱往外面跑,那就出去不要回来了!你当这个家是什么?菜园子啊?想进就进想出就去!真是――”花飞絮学着何傲枝的腔调说道,“没规矩!”
何文纶想忍却没忍住,被这番学舌逗得笑起来。
没有惊动更多人,只是悄悄跟崔总管打了个招呼,俩人便奔叶家而来。
时经两月有余,很多事都发生了变化。
赵老六死了,另外三金刚颓散了,风神祠几乎进入一种无政府状态。
那时的一场命案,因为主审人兼执法人的赵老六之离奇猝死,坊间便流开了一个传言,说是因为赵老六以私心办案且欲对嫌犯动私刑,严重渎职,天理不容,触怒了风神,便施以惩戒――要了他的命。那案子便不了了之了。
至于被他冤枉的疑犯,却也未能躲过此劫,风神的神威来得晚了,她――丢了半条命,昏迷了,一个月,二个月……
叶婆婆一家人将古若伊照顾得十分好。
这间房不曾冷清过,她如果有知觉,大约也不会感觉到寂寞,因为,惦着她的人很多。
陶然来得不算最勤的,特别是最近,他在脑中想她,多过这么看着她。这两个月以来,他重蹈覆辙了,再次陷入了那种暗无天日的境地,原因是,他又浸泡到一种情绪里――内疚。与上回,娘亲的死不同,当年他还小,很多事都无能无为。而这次,他是眼睁睁地看着她出事的,因为他的迟钝、贪心和……随便什么原因,反正就是他没有及早发现其中的危险,而让她受到这样的伤害,他真该死,他怎么能原谅自己?所以,他不敢常常来看她。
他也想打起精神,继续追查,可“心祭”种种,随着赵老六的死,忽然间烟消云散,一点痕迹也没有了。忽然间,风泉镇竟太平了,似乎又回到了十年前的模样……回复不了太平的,只有人的心。
有没有可能,心祭已结束,虽然没有重生之门,可作为祭使,若伊已践了“祭起之祸,首当其冲”的谶言。那么,一切都归于平静了么,出于某种未知的原因,心祭完成之后没有打开重生之门,祭使也滞留了下来……可是伟大得无与伦比的心祭,怎么可能还没有奏响华丽的篇章就草草谢幕呢……所以,他不敢作如是想,认为从此以后可以平静地生活了;再说,若伊不醒,哪来的平静可言,良心又怎能平安?
“若伊她一定会醒的!”陶然的背影孤寂又忧伤,叶适亭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也不忍心了。他不知道陶然的悔与忧,只以为他的伤心,来自于对若伊的情根深重,便不由既感动又感伤,之所以感伤,倒不是因为他心中有什么情愫――这段时日,他弄清楚了一件事,若伊对叶适亭而言,是知己、亲人、良师……却不会是爱人,虽然,她在他心中的位置,帮他走过了失去至爱的最初的那段痛彻心扉的日子,如今,他已不再痛不欲生,也便该放若伊回到本来的位置――,他只是为若伊的受苦而感伤,也为她不能感受这样的一份“深情”而感伤。
“多谢……我是不是该走了?”陶然仍然失神。
“不,不,奶奶让我进来告诉你,请你今天留在这里用过了晚饭再走。”叶适亭忙道,他现今也不在风神祠当差了,每天在家读书写字分担家务,以及同若伊“聊天”,不仅心境超然了,气色也好了。
陶然迟疑了一下,道:“我再坐坐就走了。”
“哦……那下次吧。”叶适亭也不勉强,随后退了出去。
“若伊,你在怪我吗?”陶然不觉握起她柔软却有些冰凉的小手,目光灼痛,“不,你不会怪我的,是吧?那你醒来告诉我,你没有怪我……我要你亲口告诉我!醒来,若伊!”
陶然的声音低哑下去,若伊,醒来!这一句呼唤,在他心里响起过千百遍,早已化作一颗巨石压在了他心上,现在经由口中说出,似是奋力将大石推起,又松开,只觉痛得更甚。
“咳……”
眼花了?若伊似乎动了下,似乎还发出一声轻咳……陶然屏住呼吸,眼睛定住,看着若伊,看着她……终于,他又听到了一声咳,并且,她的手,在他手中,动了,错不了!
第一卷 重生之盟 第二章 闲话悠悠绯闻即出
第二章 闲话悠悠绯闻即出
感谢上天!陶然第一次感觉上天对自己挺好。
若伊睁开了眼睛,大脑与视觉的无意识只停留了数秒,很快,她的视线便落在了陶然的脸上,静静地迎着他深切的注视。
良久,陶然意识由清晰到模糊,再由模糊到清晰,终于,他意识到自己发烫的手紧抓着若伊的手,已经好半天了……
“我睡了很久?”淡淡地问话,淡然得惊人。她的脑中其实一片空白,可是,管它呢,能醒过来就好。
“嗯,很久……”幽幽地作答,将煎熬而后的狂喜,表露无遗。
“难怪了,会感觉好象几百年没有吃过饭了。”若伊笑了,有难以掩饰的虚弱,却也有一种坚强的神采。她从来不曾柔弱过,即使在九死一生之后,力量也会迅速充盈――至少她是这么觉得。
“那,我马上去……”陶然急忙松开了手,反被若伊抓住了。
“不用,等下再说。”若伊想坐起来,可不够力气,她望着陶然,“你……”
陶然会意,便轻轻搂住她的.肩,小心地扶她坐起……一团花影却扑了过来,几乎不曾将他撞翻。
“啊――若伊――你醒啦――你醒啦――”飞絮欣喜若狂,叫声不绝。
“奶奶,若伊醒了,奶奶,若伊醒了――”跟.在飞絮后面的叶适亭也狂叫着往房外跑。
叶婆婆来了,脸上带着温暖的.笑:“醒了就好,醒了就好!你饿了吧?婆婆马上去给你弄吃的,小米粥好不好?”
“好呀,我很想吃……婆婆煮的东西。”若伊望着叶婆婆笑。
“嗯,好,好……”叶婆婆频频点头,便伸手一把抓了她孙子,“.你过来帮我。”
“我……”叶适亭貌似委屈,“我想留下……好吧。”
“文纶,你去外面喝茶吧,或者,先回去也行,我有好多.话要跟若伊说呢。”飞絮抬起头挥挥手。
“那我去外面等你。”何文纶含笑向若伊点了点头,.以示慰问,便也走出了房间。
陶然选择了留下,他仍然不放心。
“若伊,我就知道.你会没事的!”飞絮靠在若伊身上,开心地说。忽然又拖出了哭腔:“可是,我也很担心,快被你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