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林不忘从化妆开始，就开了直播，边化妆边介绍今天要唱的曲目、穿的戏服，也把要合作的演员、琴师挨个介绍了一遍，还随时跟直播间的网友互动。

还好，戏妆化完，直播间已经有了三万人。虽然比昨天的人数少了将近一大半，但对做了一段时间直播的林不忘来说，这个人数，也是她曾经想都不敢想的。

林不忘心里激动，但却表现得很冷静。因为要准备演出，还要直播，她没什么时间接受采访，但好几台摄像机一直跟着她，除了换衣服、上厕所，林不忘走到哪儿，他们拍到哪儿。

有位记者了解了林不忘直播间的人数后，说：“真有这么多人看吗？还是买的水军，这看直播的人数，说不定都比看咱节目的人多？”

75：如梦似幻

直播在当下很多人的认知里，还是个新鲜事物。尤其在年纪大一些的人眼中，电视台不仅是铁饭碗，还是一份听着光鲜，镶着金边的铁饭碗。所以，自是有人不信，一场什么所谓的直播，观看的人数能超过他们的节目。

但一位年轻的女记者，早早地进入了林不忘的直播间，看着直播间的人数从个位数、百位数，一直到五位数，还有来自天南海北的网友热情的互动。她说：“估计是真的，昨天很多网站、论坛，包括微博上，都有这个演员直播的片段。网友还给她取了很多花名，什么‘雨中杨贵妃’，‘雨中仙子’之类的。若不是真有影响力，领导会安排咱连夜赶过来。”

“啊……我看看。”另一位记者看着同事的手机画面，说，“这直播门槛这么低，看的人这么多，以后会不会对电视台都是个挑战。”

“居安思危，想当年，纸媒多么风光，看看现在……”

林念念心里揣着事，她找了个信号好且隐蔽的地方，先跟郭子帆通了个电话。郭子帆在郭主任的手机里植入了一个木马病毒，实时监测着他的手机。郭子帆发现，郭主任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

眼下，最赚钱的行业莫过房地产了，郭主任管着土地规划、审批等环节，那可是个富得流油的肥差，多少人把他当财神爷似得供。表面上，他装得平易近人又极接地气，跟谁都能打成一片，但私底下，男盗女娼一肚子坏水，他喜欢玩女人，但不喜欢小姐，觉得不干净，偏偏喜欢良家女。

“我也怀疑，他想睡的人是罗童。”郭子帆调侃了几句，“不过，林记者，我给他手机里植入病毒这个事，你可千万得给我保密。”他压低了声音，再三叮嘱。

尽管知道郭子帆看不到，林念念还是举手发誓：“什么病毒？我不知道啊？”

对于林念念的上道，郭子帆很满意：“我们的专家昨天趁着谢旺喝醉，套了他的话，很可能如你猜测的那般，他间接或直接害了小吴。林记者，你说不定立了大功。”

“什么功不功的，能查清楚真相就行。”

“总之，我们的人会想办法，你保护好自己。”

一直以来，缠绕在林念念心头的大事，终于有了突破性的进展，但她并没有多高兴，而是苦辣酸甜，五味杂陈。毕竟，是一条人命。结束了和郭子帆的通话后，林念念又跟刘献保通了个电话，得知陈文浩已经出院，正常上学了。

“你放心，我会看好小家伙的。”

“老刘，谢谢你！”

“你跟我客气啥，要不是你，我都活不到现在。”

再次挂了电话，不知道为何，林念念脑海中想起一个人，陈雨超现在的妻子，好像叫什么杨知冬。说实在话，林念念见过杨知冬的次数不多，大多时候，都是因为陈文浩，但她对杨知冬的印象不错，很知性很朴实的一个女人，对陈文浩也好，把他视为己出。

可这几次见陈雨超，他的表现一次比一次恶劣，甚至企图用儿子的安全，把前妻送到别的男人的床上，为自己换利益。林念念觉得，如今的陈雨超，其实配不上杨知冬。但她也不确定，陈雨超的所作所为，作为现任妻子的杨知冬，是蒙在鼓里，还是知晓。

林念念没有菩萨心，她不会原谅伤害自己的人，跟陈雨超的账，她会找机会算，但也不想把其余无辜的人拽入他们的恩怨里。她盘算着，回到唐城之后，还是得找个机会约杨知冬见一面，顺便试探一下。林念念想拿回陈文浩的抚养权，若是杨知冬能帮她，肯定会顺利得多。

她调整好心情以及表情，假装上厕所迷路，稍微绕了个远，再次回到那所学校。

学校其实不大，不仅学校里乌泱泱地挤满了人，就连校外也是人头攒动。小小的山村里，从来没有过这种排场，村长很是激动，今天特意准备了发言稿，感谢了所有的演员、观众、媒体，提了村里准备开发茶山，经济发展形势一片大好，希望大家帮着宣传，也欢迎老板们来投资。

村长知道眼下的人气和关注度都是奔着谁来的，尤为重点地把胡兰芳在村里的生平讲了一遍，而后，开始赞美和渲染林不忘。

村长说：“胡老师不仅教书育人，还教学生、村民唱戏，村里的人都爱戴她，她人虽然走了，但额们永远怀念她的音容笑貌。胡老师的闺女林不忘女士，也是咱村自己的闺女，她来唱戏，不仅给村民带来了快乐，也给额们小小的村子带来了人气。我由衷地希望，额们的闺女，常回来看看。”

村长讲完了话，点名让林不忘也上来讲几句，原本，林不忘不太想发言，但她拗不过，就接过村长手里的大喇叭。

她不擅长说官话，于是开始讲故事。讲在她小的时候，目睹父亲家暴母亲，母亲被打得一身伤，却还安慰她，保护她。母亲希望她有出息，有一技之长，就教她唱戏，看她拜师。忍辱负重的母亲离开家，是因为父亲欠了赌债，要把母亲典给别人当老婆，还债。

讲完胡兰芳，她开始讲将自己视如己出的母亲林雅兰，和从不跟她争风吃醋的姐姐林念念。讲完自己的事，她开始讲戏，讲演员，讲秦春的创始人花小春，讲为戏奉献一生的陈秋华……她也讲到了秦春曾经的辉煌和如今的挣扎。

她指着自己头上戴着的凤冠说：“这顶凤冠是我妈胡兰芳用很便宜的材料做的，比如易拉罐、塑料珠子，便宜的缎带等等。她复刻的是花老板当年戴过的凤冠，原本是秦春的宝物，却消失在一场大火里。那顶凤冠对每一个秦春人来说，都有特殊的意义，希望它能早日回归……

林不忘讲的朴实、生动，最后，她说，自己不是在卖惨，而是想告诉大家，不管时代如何发展，都有这样一群爱戏、唱戏的人，为戏奉献一生。希望大家多给他们一些关注。

虽然她是这场活动的策划人和压轴的演员，但她知道，田壮作为一团之长，爱干些露脸的活，比如去春晚当个观众，他都能吹几个月。眼下，田壮还是她的领导，是秦春的一把手，于是，林不忘最后让田壮上台说两句。

田壮早有准备，虽然打得是官腔，倒也十分自然。

直播的手机镜头面对的是舞台，姜夷坐在第一排的小凳子上，护着手机支架，时不时瞥两眼，看看人数。待第一个节目开始前，他瞥了一眼，直播间里的人数竟然达到了九万，且还在增长……

不仅如此，越来越多的网友开始打赏，送礼物，这可都是货真价实的真金白银。

好戏终于开场，面对今日的阵仗，演员和琴师都卯了大劲。今日的演出，林不忘依旧压轴，除了唱了一段《贵妃醉酒》之外，她还唱了一曲欢快的《卖水》。

第三天，也就是堂会的最后一天，村里不仅涌入了更多的媒体，还有很多开着车从唐城以及其他城市远道而来的网友，观众。林不忘能感觉到自己确实火了，她就跟背景板似的，不断地被人拉着合影、签名。

人实在是太多，村长还专门派了几个人，跟保镖似的，护着她。这一切，如梦似幻，林不忘晕晕乎乎，像被人架在了一团棉花上，那么的不真实。

田壮惯会审时度势，来村里的这两天，对林不忘的态度直接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没有了往常的傲慢和算计，相反，竟然还多了谦卑和尊敬。甭管是真的还是假的，反正挺像那么回事，人前人后的，一口一个 “林老师”、“林角儿”地叫。逢人就说这是我们秦春的台柱子，是他重点培养的秦春领导班子的接班人。

在林不忘眼里，田壮算不上坏人，就是爱打点小算盘，总想着坑她一把，尤其跟夏晓洁狼狈为奸后，总算计着用她的钱为秦春办事。不过，有那个算计人的心眼，却没那个算计人的脑子，再加上林不忘混不吝的性子，没有一回让他们如愿的。

有时候，她看着田壮跟沙漠里的蛤蟆似的，前前后后地蹦跶，却连个蚊子都吃不着，挺不容易。

但林不忘在外人面前给田壮面子，完全是因为不管他做了什么，心里始终装着戏，装着秦春，并不是为自己谋私。

所以，当田壮悄悄跟林不忘说，让她多在镜头前提提秦春，提提秦春的戏园子，林不忘才会一口答应。毕竟，她也希望秦春好，更希望秦春能保住那个戏园子。

为期三天的演出，到了最后一场，林不忘唱完之后，观众的呼喊声能捅破天。很多远道而来的人，就为了看她一眼，不见得真的喜欢戏，懂戏，但就算是蹭热度，她也觉得自己何德何能。所以，来来回回地返场了六次。

终于，嗓子有点唱哑了。

林不忘面对着观众，深深地鞠了三个躬：“在唐城有个叫秦春的京剧团，我和我的两个母亲，都是京剧团的演员，我在团里生，团里长，之后，我会不定期地在我们自己的戏园子里唱戏，如果有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到时候去听戏。”

她这番话说完才过了半个小时，田壮的手机要被打爆了，很多上头的领导让他留票，还有要品牌要赞助。田壮接电话的时候，手也抖，腿也抖，秦春和戏园子，难道真的要被林家小寡妇盘活了。

76：这个世界太疯狂

三天演出结束，又在村里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吃过早饭后，一行人收拾行李，准备回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