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姜夷会说那出戏丢人现眼,挣钱的事有什么可丢人的。那孙子,简直日巴歘。
赞美老头?一办公室的脑袋上都是雾水。
“什么赞美老头,是歌颂一个退休老干部。”田壮说,“跟以往的歌颂不太一样。”
秦春对歌颂老干部可谓轻车熟路,这些年大部分的拨款,都是为了排演唱赞歌的新编戏。赞模范、赞领导、赞政策。道具、服装搞了一大堆,基本赞过一次就用不上了。因为来年会有新的模范,新的领导,新的政策。
但这次的老头的确不一般,首先官小,退休的时候,才是个街道办主任,其次也确实没什么丰功伟绩,街道办的主要工作,就是调解人民内部的小矛盾。
但只要钱给够,没有闪光点,也能创造闪光点。
田壮说:“这位老同志,平凡却不普通。”
“普通人能这么烧钱吗?”
“小林,你又不是捧哏的,别瞎接话茬。”田壮扬声,“这不是烧钱,是对自我价值的展现,能教育出这么孝顺的一个儿子,肯定不是一般人。钱入了账,秦春的戏园子就能开大戏,在座的也能唱几折子硬戏,《贵妃醉酒》《四郎探母》《三娘教子》《包龙图》《锁麟囊》……咱的园子也能活泛一段日子,省得总被人盯上。”
田壮虽然抠,好大喜功爱吹牛,但能坐上团长的位置,自然得是个人物。他晓得在座的演员最馋哪一口,但吃肉前,总得先架好锅,备好料:“所有参与这出戏的人都有奖金,包括龙套,肯定比平时高,尤其是主角。但钱不好挣,谁上我说了不算,人家掏钱的人要来咱团选秀,所有人,不管唱哪一行当,包括拉弦的、敲鼓的、包头的、甚至后勤的人,都得给我上,对了,夏总监,把你那的演员也叫上。”
选秀?包括林不忘在内,所有人都满脑门问号。
田壮向众人做了解释,他的话官味十足,在荒诞里面上价值,但翻译过来就是,老头看选秀火,也想过过评委的瘾,对即将要扮演他以及他妻子的演员,要亲自选。但人少了会寡淡,因此他儿子特意叮嘱,要人多,能力有高有低不在意,热热闹闹的才像回事。
林不忘跟张静怡互看一眼,对了个暗号:好儿子。
人家老板发财,都是纸醉金迷包二奶,这儿子发财砸钱给亲爹过瘾,简直是能载入史册的好儿子。
田壮安排了工作,让各部门准备起来,说这次的选秀台里很重视,评委除了接受赞美的老头,还有市台晚会主办、协办单位的领导。那殷勤的样子,估计秦春挣到的四十万不过就是些汤汤水水,台里这一把绝对赚得盆满钵满。
下班后,林不忘去陪林雅兰吃了晚饭。饭后,林雅兰约了老姐妹跳舞,消食顺便散心。洗完碗,林不忘溜达到广场上。《最炫民族风》的确够炫,九个广场舞大队、小队,六支队伍都选了这首歌,你方炫罢我接着炫。
林不忘转悠了半天,并未找到林雅兰的身影,打了电话,林雅兰说她在一家新开的酒吧里借酒消愁,还说这把是姐妹局,让她别来扫兴。
得,不愧是咱妈。林不忘打道回府。
开门的时候,突然觉得姜夷那个人对自己误会颇深,还短暂地反思了一下,她究竟做了什么,让姜夷误会她竟然会觉得挣钱是件丢人现眼的事。她的确觉得粉戏不入流,平日也不爱唱样板戏。
因为平日的样板戏,干赞美不给钱,这回不一样。她决定找姜夷说道说道,以后有这种好事,最好提前通风报信。
姜夷的确没想到,林不忘会对这种戏上心。
“不是对戏上心,是对钱上心,只要不违法乱纪,赚钱就没什么可丢人的。”坐在姜夷家的沙发上,林不忘喝着他熬制的山楂水。
“廖哥应该给你留了不少钱吧?”姜夷疑惑。
“马云和王健林赚了不少钱吧?人家怎么不退休,还在努力赚钱。大佬们都不嫌钱多,我守着那么点家当就满足了?”林不忘反问。
“我错了,争取帮你谈一个亲自上门赞美老头的业务。”姜夷翘着二郎腿,“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回头去台里彩排,少不了白眼和风凉话。台里那些人,天天都在毒水里泡着,泡得一张张嘴可歹毒了,之前不就有实习生被骂得跳楼了吗?”
“您放心,比嘴歹,我还没输过呢。”
怎么忘了她拿着大喇叭群战碎嘴子的事了,姜夷觉得自己多余提醒。
“啊,老头~你比大头老一头……”林不忘从心里升腾起一首诡异的小调。
更了,更了,这个懒到出奇,长时间摆烂的作者,终于更了……
36:闹场子(01)
春意渐浓,轻盈的风吹得满城粉花绿叶愈加俏丽。风中,似乎都是百姓对这一年的期盼。
以田壮为首的秦春领导班子,最近真是喜上眉梢,谈起这一年的发展,声音大得几条街的人都能听得见。走路更是一摇三晃,好多年没这种扬眉吐气的感觉了。
忙碌了一阵子,选秀终于拉开帷幕。当天,老头的儿子早早来到团里找田壮,十分客气地说辛苦各位艺术家了,都是业内响当当的角儿,有头有脸,还要陪着他爹胡闹。
田壮恨不得说,让这样的胡闹来得更猛烈一些吧,直到山无棱,天地合。尽管脸上忍不住露出谄媚相,但嘴上还是打着一团之长的官腔,说,哪里,哪里,都是为了艺术,歌颂老百姓是他们应该做的。
儿子拍着胸脯保证,绝不让大家白忙,今天所有参加选秀的人,不管选没选上,都给一百块钱的劳务费。
还贴心叮嘱,话由团里传达,算团里的福利,但钱从他的私账出,是额外的补贴。
好儿子,真是人民的好儿子。
话田壮放了出去,没想到,震动了整个秦春家属楼,还顺便蔓延了几条街。平时为了领俩免费鸡蛋,都起早贪黑排队的大爷大妈们,一听有一百块钱,赶紧打电话摇人,家里但凡有喘气的人,都让想办法来一趟,该请假请假,务必来秦春捡钱。
上午九点半,选秀正式在团里的练功房拉开帷幕。所有参与的人,提前报名签字、发号。登记的工作人员叮嘱,叫到号就去表演,表演完在这里交号领钱。一人一份,别想多领,从头到尾都有摄像机记录。
练功房里划分了场地,除了评委席和中间一块表演的区域,其余的地方都能站人,先到先占地。
十点,在秦春各位领导的陪同下,接受赞美的老头雄赳赳地走进了练功房。他环顾四周,享受着众人的注视,一小步一小步往前挪,挥手跟众人打着招呼。挤进排练厅的人都拿出手机,拍着活财神。
老头慢,跟着的人就没办法快,十几秒就能走完的路,走了好几分钟,像电影里滑稽的慢镜头。
走到评委席前,老头意犹未尽,恨不得再走一遍。
正式开始前,老头的儿子对着众人简单地做了自我介绍,说自己叫詹胜华,是位普通人,母亲走得早,全靠父亲詹向斌把他拉扯长大。为了供他上学、留学,父亲砸锅卖铁、卖了家里的房,连亲戚都劝,不如让孩子早点儿工作赚钱,是父亲的坚持才让他有了今天。母亲喜欢听戏,为了追忆母亲,才决定把他们的故事编成戏。
排练厅里的人,三三两两,晃着身子,动着腿,配合地在合适的节骨眼上给予热烈掌声。
“这可不是普通的儿子,简直霸道总裁。”张静怡戳了戳林不忘。
“怎么,看上了,冲。”林不忘说。
“这种男人,迷他的女人肯定人山人海,我算老几。”张静怡搀了林不忘的胳膊,“一会好好秀,表现好了,让霸总对咱刮目相看。”她凑到林不忘耳跟前小声说,“我家老太太被邀来当评委,咱上面有人。”
“还得是陈老师,我家老太太一把年纪了,今天也不过混了个选秀群众。”
“林姨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