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着马尾的女民警倒了杯热茶给她：“先喝点儿热水，暖一暖。不管怎么说，她打人是违法犯罪行为，你可以验个伤，向她申请赔偿。但这事吧，我们建议还是先尽量调解。”

林念念低着头，思绪和眼神都在自己的鞋尖上，像是陷入了一场沉思，好几分钟后，她才说：“我接受调解。”

调解室的门被推开，一位留着寸头的中年男民警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林记者，竟然真的是你。”

林念念的目光从脚尖一点点往上移，移到男民警的脸上，思忖了一会。

“是我，小郭，郭子帆，你刚进报社那会，老跟我们组的新闻，当时的你瘦瘦小小的，但特别挺能吃苦。”

“哦。郭警官，你调到这里了。”

“是啊，有快十年没见了吧，刚看到个人影，我就觉得脸熟，这又是跟什么案子呢？”

林念念的目光黯了，郭子帆被马尾女警拉到一边，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他脸色越来越沉，故人再见时的喜悦，被冲散了。

我现在的想法是罗夫妻俩资金出了问题，如何解决这事？恰好林念念出现，于是开始了钓鱼计划。一边引诱她让她朝思暮想，一边老婆送秋风，你喜欢就去追。林念念上当受骗，这时罗的老婆跳出来大喊捉小三，为了名誉的事儿林肯定私了，出钱。哪里的钱，有钱的不忘姐姐在此。

哈哈哈哈，大纲不是这个走向。

我不同情这个女的，明知道人家有老婆却非要搞暧昧，这不是没事找抽

30：陌生的她

调解室呈长方形，压抑得好似巨大的烟盒，林念念像根被点燃的香烟，缓缓地幻化成烟与雾，在空气里消散。

她没有再说话，整个人的重心都在往下沉，头垂着，肩膀垂着，目光也重新落在鞋尖上。一双黑色的中跟靴子，鞋头是圆的，上面有灰尘、泥点、脚印。她盯着看，入了谜，像在看一幅世界名画。

罗童带来了医生和沈慧琳的病历，病历上写着沈慧琳患有精神分裂症，已经很多年了，所以一切都是她的臆想。医生给歇斯底里的沈慧琳打了安定针，架着人往救护车的方向走去。

林念念从调解室出来，一路左顾右盼，像是在找人。林不忘、姜夷、罗童都在大厅等着，看到脚步迟缓、表情呆滞的林念念，罗童身子往下俯了一下，给她道歉。

“是她约我去电视台的，说有事。”

“我知道，我知道。小慧的病好些年了，一直控制得不错，最近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给你添麻烦了，抱歉，太对不起了。”

“这事不会给你带来什么麻烦吧？”

“不会的，有医院的证明，解释清楚就好了。我们一起去趟医院吧，给你做个检查。”

“我陪她去。”林不忘伸手，打算搀林念念，“姐，你还好吧。”

“没事，都是皮外伤。”说完这句话，林念念突然哭了。

压抑了太久的眼泪从眼眶里喷涌出来。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她抱住了罗童，双手紧紧地环住他的腰。罗童要比林念念高出一头，她踮起了脚尖，将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

林念念整个身子贴了过来，罗童甚至能感觉到她一颤一颤，随着哭泣起伏的胸脯，隔着衣服，摩擦出了纤细的迤逦。

罗童突然意识到自己走神了，轻轻呼了口气，任由她抱着。抬起右手，抚了抚她的后脑。几位民警看着相拥的两个人，目光意味深长。

林不忘原本的忧心蹿成了火气，一把将林念念从罗童身上拉开。

派出所大厅的光白茫茫的，竟让林念念的五官更深邃了一些，她的憔悴和忧伤里带了风情，眼睛里的泪光竟像碎钻，一眨一眨，似蛊惑人心的咒。姐姐在勾引罗童，这个想法从林不忘心里飘出来时，她吓了一大跳。

办完了手续，林不忘一路拖着林念念往前走，林念念好几次扭头去看罗童。眼前的景象，竟似一出白蛇传，情深似海的两个人，硬生生被法海拆散了。这样的姐姐让林不忘觉得陌生，她手上用了力，把人塞进车里。

姜夷开车，坐在后座的姐妹俩一开始都没说话。林不忘想着该用怎样的措辞，让姐姐既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又不伤害她的自尊心。

“姐，先去医院，然后去我那儿。”林不忘说。不过半天的时间，这糟心事就传得沸沸扬扬，林雅兰说不定已经知道了。她想，她们姐妹俩至少得串个口供，稍微遮掩一下。

“不用了，我直接回家。”林念念猜出了林不忘的用意，并不领情，“妈迟早会知道的。”

姜夷开着车，陷入林家的是非漩涡中，他一个外人不好多说什么，但一心二用，竖着耳朵听姐妹俩的对话，差点闯了红灯。

“沈慧琳和罗童结婚前就得了那病，她隐瞒了病情，婚后，她的病久治不愈，如果罗童能安排好她的生活、之后的治疗、监护等问题，是可以申请离婚的。”林念念的言语带着毫无温度的冰冷。

“你什么意思？”林不忘问。她侧身看林念念，发现她的眼神里，有一种陌生却冷漠的情绪，压在心里的怒意窜了出来，“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抱罗童又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真要去给罗童当小三。人家有老婆，有事业，会要你吗？”

林念念的一张脸被车窗的光映得煞白，但她是平静的，似乎对从自己妹妹嘴里刺出的毒针并不在意。

话说出去，林不忘就后悔了，她尽量让自己先平静下来。林不忘了解自己的姐姐，觉得她大概率是在委屈之后说的气话，她对罗童是有好感，但不会毫无底线，否则前些日子也不会找她倾诉。

沈慧琳鼓励她大胆追求罗童，却突然反悔，当众让她出了那么大的丑。心里有怨念，有恨，是应该的。

林不忘微微侧身，语气低了下来：“姐，我跟你道歉，我刚才的话说得有些重。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沈慧琳和罗童两口子神叨叨的，他们闹他们的，你已经吃了大亏，别再掺和进去。”

林念念双手交叠放在左膝上，她没有看林不忘的眼睛，而是盯着姜夷开车的后脑勺：“我是哪种人？是活该受苦受累、孤独一辈子的可怜人吗？你能勾搭他，我和罗童怎么就不行了？”

姜夷一脚踩了刹车，扭头：“你这话就过分了，什么叫勾搭？再说了，我是单身，鸟姐也是单身，我俩就算有什么，不违法乱纪、不败坏道德。但人家罗童是有老婆的，他是台里的一哥，要能离婚早就离了。退一步说，他要是真离婚跟你在一起，这些年等于白干了。”

“你闭嘴。”姐妹俩异口同声。

“得，你们接着聊，我真是犯欠。”姜夷继续开车。

姐妹俩都没有再说话。

沉默会滋生出古怪情绪。林雅兰窝在沙发上看电视，画面在她眼中只是飘忽的幻影，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她拿起遥控器关了电视，直了直身子。

姐妹俩进了屋，神色都不太好。林念念衣兜里传出手机铃声，她掏出手机，来电显示是陈雨超的名字。按下接听键，却传来陈文浩稚嫩的声音。

“妈妈，什么是小三，什么是骚货。刚才我在院子里玩，有几个小朋友说我是小三的儿子，还说你是骚货。”

“他们胡说八道呢。”

电话那头的声音变成了陈雨超：“什么胡说八道，你自己做的事自己不清楚吗？”

林念念的脸红到了耳根，但声音横冲直撞：“我做了什么，我是受害者好吗？再说，咱俩已经离婚了，我做什么跟你都没有关系。”

“是跟我没关系，但你别忘了，你还有儿子，他还要做人。小小年纪就被人戳脊梁骨，这对他内心会造成多大的伤害，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