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没有尴尬,说出的话像打开的水龙头里的水一样,流淌得那么自然:“小琳,你盯这么紧,我连干点儿坏事的时间都没有。”
沈慧琳走过来,搀过罗童的胳膊:“看你说的,谁干坏事在大马路上啊。”她抬起头,看到林念念,笑容温婉,不带任何敌意和挑衅,“我认得这位女士,姓林对吧,你的红颜知己。”
夫妻俩的自然让林念念手足无措。
“什么红颜蓝颜的,对了,你是特意来找我的?”罗童问。
“知道你今天调休,但你们栏目组出事了,编导找不到你,急得要死要活,电话打到我这,你没事就来这家书店逛,就试试运气。”
“出事了,什么事?”罗童掏出手机,才发现手机没电,自动关机。
沈慧琳从包里掏出车钥匙:“不知道什么事,特着急,我听着电话那头有副台长的声音。车在地下车库,B-3,你开车去台里,我一会打车。”
罗童接过钥匙,跟林念念说了句再见,脚步匆匆地走了。
沈慧琳约林念念去喝咖啡,她笑着说:“你是不是刚才跟罗老师喝过了?”
如果这个时候走,林念念觉得自己太像落荒而逃。她和罗童之间是清白的,一个拥抱而已,不代表什么,于是应约了。
今日胃里咖啡的名额已满,林念念点了杯红枣姜茶,沈慧琳跟她要了一样的。同样的位置,刚才是罗童,现在是沈慧琳,林念念喝出了流水席的感觉。
在等沈慧琳质问的间隙,她假装拿出手机看。
“电视台一个实习生跳楼了。”
秦春京剧团办公室,张静怡正在网上冲浪,看到劲爆的消息,在办公室里咋咋呼呼起来。
“哪个电视台?跳楼,为什么跳楼?”林不忘喝了口茶,表示对这个新闻很感兴趣。
“唐城电视台啊,还能是哪个电视台。”张静怡压低了声音:“唉呀我的妈呀,还是《罗童说事》的实习生。小姑娘工作没做好,被人训了几句,想不通就……”她做了摊手的动作,“现在的孩子都是温室里的花儿,屁大点儿事就要死要活,她一了百了,没想过爹妈怎么办?”
“《罗童说事》?”林不忘放下茶杯,也拿出手机翻新闻,“你哪儿看的小道消息,我怎么搜不到?”
“你当然搜不到,市台出的事可不得压着,我一个台里的熟人告诉我的,他们已经下封口令了,给我发的照片瞬间撤回,但我还是看到了血刺啦胡的一片。”
压惊似的喝了几口水,张静怡开始长吁短叹,她像个哲学家,发表着关于生或者死的见解。奔三的女人,和姥姥挤在一间小屋,靠着她微薄的薪水生活,日子挺难,但她依旧觉得活着要比死了好。
活着能唱戏,能吃水盆,能吃肉夹馍……说着说着,发现林不忘有些不对劲。
关于亲人的死亡,张静怡和林不忘都有太多不好的回忆,这话题太沉重了。于是,她熟练地把沉痛和死亡揉成个球,扔在脑海中的垃圾桶里,换了个脸色,神秘兮兮地盯着林不忘笑。
“有事说事,别那么盯着我,怪瘆人的。”林不忘做了个抖鸡皮疙瘩的动作,“别是看上我了。”
“是啊,我看上你了,是不是还有别人也看上你了。”张静怡往林不忘脸前凑了凑,“你跟花老板那曾外孙现在什么情况,我可听说了,你俩打得火热,激情四射,人家都搬你对门住了,可以啊,咱鸟儿的春天又来了。”
“那就是人家的房子,打小就住那儿,最近刚好搬回来了。”林不忘试图解释。
“早不搬晚不搬,偏偏现在搬。我看到了那小伙了,长得挺得劲的,你俩近水楼台好办事,不然你努努力,把关系坐实了。再说了,他不还要赞助咱团开戏么,特意点名让你当主角,怎么可能对你没意思。”
“他就是个嘴子,开戏的事八成黄了。”提起姜夷,林不忘脑袋周围跟飞了一群蜜蜂似的,嗡嗡地疼。
那一夜,俩人算是擦枪走火。他用眼神挑衅在先,她给予了更高段位的回击。迷蒙间,看他有那么几分像廖任飞,酒精是个很好的借口,但林不忘清楚地知道,他是姜夷。
披上酒精那件皇帝的新衣,林不忘想发个疯,几番撩拨之下,姜夷动了情欲,她也没好哪里去,差点儿被人扒个精光。后来刹了车,跑了。
姜夷再见她,倒没什么不同,只是会竖个中指,骂她怂逼,她一时没更好的词,只得反骂,你才怂逼。事后后悔,觉得这种段位的互怼简直是菜鸡互啄。
在怼人这件事上没发挥好,林不忘气得够呛,但更气的是,姜夷也拆了自家阳台的防护网。整栋楼,就两个阳台没装防护网,怎么看怎么扎眼。
风言风语多了,有些也灌入林不忘的耳朵,说她为了演主角,勾引花老板的曾外孙。当然,自打她上回拿着大喇叭舌战碎嘴子之后,说她坏话的人愈发小心翼翼了。
何况一个寡妇,一个单身男人,真发生点儿什么关系,既不违法乱纪,也不违背道德。所以只能阴阳怪气,酸一酸俏寡妇勾人的本事。
不过,林不忘真没对姜夷有太大的心思,姜夷模样不差,经济实力也不错,这种货扔到婚恋市场上绝对相当抢手,实在犯不着跟她一个寡妇纠葛。
脑子里想着事,身上打了个冷战。天气不算暖,办公室的窗半开着,吹进来的风有些冷,但关了又闷。往日没这么强烈的感觉,但这会总觉得风里带着沙粒或是绵密的针,落在身上极为不舒服。
手机有了微信提醒,林不忘举起来看,林念念发来的:晚上我去找你,有事想跟你聊聊。
林不忘回:哦,好,一起吃饭吗?
林念念:不吃,我跟妈吃。
大多时候,林念念都是以“姐姐”的身份跟林不忘相处,主动找她说事还是第一次,林不忘心里有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失望感。她预感姐姐说的事情跟罗童有关,很怕姐姐走邓美慧的路,上赶着给人当小三。
心神不宁地呆到下班,林不忘一阵风似的刮回家,掏钥匙准备开门的时候,姜夷哼着小曲出现在楼梯上。看见林不忘,他先是一愣,接着满脸装作惊恐,跟看见个老流氓似的,双手交叉护在胸前。
林不忘被气笑了:“用不用这样,我又不强暴你。”
姜夷说:“那谁知道,我好心请你吃饭,却差点儿被你干了。”
俩人那天的撩骚,林不忘本就觉得不是什么大事,她就是犯混耍流氓,但便宜是互相占的,谁也没吃亏。虽然平时她偶尔对年轻男人犯花痴,但分人。小鲁是相声学徒,说相声的能有什么好人,正经人也不听相声。
不过调戏小鲁,就是过过嘴瘾,从来没想过把小伙给办了。
但姜夷,明明是只大尾巴狼,却非要跟她装小白兔。
林不忘欠劲又上来了,肆无忌惮地盯着姜夷的裆部看,边看边啧啧啧:“我说棍棍啊,我是打算强暴你来着,你得谢谢你的‘棍棍’救了你。”说完,还冲他挑了个眉。
听到关门声,姜夷捂着裆,心肝肺都要被气炸裂了:“你才棍棍,你全家都是棍棍。”
咚,林不忘关了门,心情好了不少,她先给林念念发了微信,问她几点过来。
林念念回她:做饭呢,吃了饭就过去。
林不忘温馨提醒:保护咱家,保护咱妈,保护好你,别把老窝炸了。
林念念骂了一句,把手机揣兜开始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