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1 / 1)

林不忘干活很利索,长条的茄子对半切开,上锅蒸,蒸熟了放凉,撕成长度合适的小条摆盘。加醋、生抽、蚝油、盐、鸡精、白糖。撒上芝麻、小葱末、辣椒面以及足够多的蒜蓉。

辣椒面里拌上花椒面,一点点孜然和盐,撒上芝麻。

起锅烧油,扔几颗花椒大料,油开了,一半泼在茄子碗里,一半泼在辣椒碗里,刺啦刺啦两声,香味冒了出来。凉拌茄子和油泼辣子就做好了。

莲花白撕成小片,炒了;莲菜切成片,炝了;虾开背去虾线,加点儿梅菜红烧;西红柿鸡蛋紫菜烧个汤。四菜一汤,有荤有素。

饭菜端上桌,林不忘招呼着两位美女洗手吃饭,她屁股刚挨着椅子,门铃响了,这个点谁会来?难道是刘建玲。林不忘翻了个白眼,跑去开门,门口站着一个男人。

“那个……既然你知道我回了唐城,我还是得来拜访下林姨。”

“谁啊?”林雅兰问。

林不忘转身:“那个,棍棍,当年王姨家的棍棍。”

小妮总会不会怼人?我想学习怼人技术,怎么怼人有效呢?好羡慕不忘姐姐的口才,我就缺一个这样的知心人

哈哈哈,怼人不是要给对方讲道理,而是得想辙气死对方。

14:你心如虎狼似鬼妖

林家的餐桌上添了副碗筷。快二十年没见,姜夷十分自来熟,他说自己回到唐城后,与小时候的熟人早断了往来,走了那么多年,物是人非,也怕相见无言的尴尬。因着曾外祖的诞辰,与林不忘重新搭上线,便想着来看看林雅兰。

“林姨,别人都没啥,主要是你,我小时候老穿你做的衣服,我妈说你手艺极好,衣服做得又时髦又好看,还耐穿。”

“都过去那么久了,难为你这孩子还记得。”

餐桌上,主要是林雅兰和姜夷在聊。林雅兰问了他父母的情况,得知他的父亲离世,母亲搬到郊区老屋住,也是有些唏嘘。俩人的话题从旧日种种聊到了京剧上,从京剧古旧的辉煌,到逐渐没落,再到如今传统文化的反扑以及发展。

假大空的论调像是参加曲协的座谈会,姜夷虽不是个正经唱戏的,但嘴皮子挺利索,他侃侃而谈,似手握唐城京剧发展的大旗。

林不忘和林念念听得昏昏欲睡。

“这茄子真好吃。”姜夷夹了一筷子茄子放嘴里,“其实,我前些年还去戏园子看过戏,是小林姐唱的《苏三起解》,很精彩。好像是夏天。”

是夏天,仲夏夜。

林不忘记得很清楚,那是廖任飞第一次看她在戏台上唱戏。

唱戏前,她带廖任飞在京剧团转了转,这里不仅建筑旧,规矩也旧,剧装科里的老箱工已经做了四十年,他管过的蟒袍、帔、褶子等,少说也有千件。穿着一身棉布衣袍的箱工,正在灯光下为一件精致的蟒补上两针。

“这件蟒,一百多年历史了,你看,上面花纹都是金丝绣的。”林不忘给廖任飞讲解。

廖任飞第一次见这些戏曲相关的道具,觉得新鲜,就问了一句:“你今晚唱什么戏?”

“这都夏天了,才赶上开箱,《玉堂春》里的一折《苏三起解》,不过票你自己买,不送。”

林不忘去上妆,廖任飞坐旁边看。这一刻他才知道,唱戏的人上个妆也不容易,单是包头,就一道又一道的工序,包头的师傅下手重,硬是把林不忘一双杏眼吊成凤眼。

简直是在上刑,廖任飞不忍心再看,起身去戏园子的售票处买了张戏票。拇指长的票,薄薄的一张,印着戏名,盖着京剧团的红戳,倒是古朴。

一张小园子的京剧票,八块钱,不分前后排,随便坐。尽管如此,能坐二百来人的场子,到演出开始前,只稀稀拉拉坐了三四十个人。大多是上了年纪的老戏迷。

随着场面开奏,戏开场了。

戏台上的道具很简单,一张桌子,一把椅子。

一出青衣唱工戏,人物也不复杂。狱卒崇公道和禁卒的几段念白后,苏三隔帘念了声“苦哇!”上了场。林不忘扮演的苏三,戴银钉头面,蓝绸包头垂向前胸右侧,穿着红色的罪衣罪裤,白鱼鳞罪裙裹在罪裤外,脚蹬一双红色绣花彩鞋。

一场过后,双手戴上了鱼枷。

这出戏,念白多,唱腔多,二黄散板,西皮流水,西皮慢板,反二黄慢板,都极考唱工。

狱卒崇公道押送妓女苏三,从监牢走到太原城。苏三对行人唱了一段脍炙人口的西皮流水:低头离了洪洞县,将身来在大街前。未曾开言我心内惨,过往的君子听我言:哪一位去往南京转,与我那三郎把信传。就说苏三把命断,来生变犬马我当报还。

这一段戏迷反响最大。廖任飞第一次在现场听林不忘唱戏,只觉唱词悲凉,幽怨,悱恻,缠绵,节奏由缓而急,腔调看似平,细品却处处有意境。

舞台上的林不忘,是另一种美。她一念、一唱、一作间,或是时辰飞逝,或是行走了万千里。

“小时候,我老看小林姐在桂花树下练功,唱不好还偷偷哭,第一次见她在戏台上唱戏。”姜夷用左手竖了个大拇指,“牛,够味。”

吃了晚饭,姜夷还没有要走的意思,他从带来的礼物里拿出个茶饼:“这是熟普,饭后喝有助睡眠。小林姐,麻烦你烧壶开水,我给林姨泡杯茶。”

蹬鼻子上脸,开始指挥她干活,林不忘瞪了他一眼,但看林雅兰兴致很高的样子,只得去厨房烧水。

林念念跟了进去:“你跟棍棍什么情况,他怎么一副见丈母娘的嘴脸。”

“姐,你想多了,我俩真不熟。前几天田团给我安排了个活,才算重新认识,估计就是想叙旧吧。”林不忘撇嘴。

林念念揣着手,从厨房的玻璃门看出去:“别说,棍棍小时候长得跟个棍似的,现在周正不少,跟短命鬼有点儿像。结婚了吗,有孩子了吗?”

“不知道,没熟到那个地步。不过短命鬼说,想抽空请你这位大姨姐喝一杯。”

“别,别,我给他烧纸。”

林不忘盯着燃气灶上的水壶:“对了,姐,今天我来是有件正事要找你帮忙。”

她说了《罗童说事》的事。刘献保那个人爱显摆,平时都是以赞助商的身份在各种堂会上露脸,如今成了主办方,排场只会铺得更大,肯定会邀请媒体。但《罗童说事》作为唐城收视率最高的新闻节目,有钱也不一定能请到。

“罗童啊……”林念念拖了个尾音,目光黯了一下,“他是我师兄,以前倒是认识,好久没联系了。”

林念念和罗童不仅认识,在大学的时候,罗童还追过她。但那时的林念念觉得罗童很市侩、很现实。大学的时候,他会在一些小说网站发表在林念念看来毫无文学价值的网络小说,尽管稿费很高,但她依旧觉得那样的文字写出来,会侵蚀一个人的才华。

如今的罗童那么意气风发,而她捧着随时可能被砸碎的饭碗,他们之间地位悬殊,泾渭分明。林念念跟过去的同学基本都断了往来,因为她总会在旧日的岁月里看到自己的可笑。

听到罗童这个名字,觉得可以暂时放下不值钱的脸面,试着联系一下。

烧好了水,姜夷泡了四杯茶,喝完了茶,这才告辞。林雅兰让林不忘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