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43

佟西言出差去首尔开会，为期三天，走得心神不宁，一直记挂着病区里一个病人。

那病人是刑墨雷的高中女同学，查出胃癌有一年多了，当时便已经是晚期，有多处转移灶，在瑞锡试了几个化疗方案都没有效果，绝望之下来投奔老同学。刑墨雷仔仔细细看了所有检查报告和既往治疗方案，决定尝试免疫治疗，竟起效了，病情迅速得到控制，转移灶也逐渐消失，对病人以及他的家人而言，这简直如同神迹。

然而刑墨雷依旧板着个脸，如他心中所料，原发病灶并没有明显缩小，后期反而还有进展的趋势，综合讨论之后，团队决定尽快手术，为病人行腔镜下多脏器切除。

因为切除范围较大，所以风险也大，手术预计时间在七个小时左右，需要外科麻醉科病理科手术室输血科等多个科室的紧密配合。佟西言很想站在他身边同他一起打这场仗，可不巧的是撞到了会议时间，因此他身在曹营心在汉。不敢打电话到手术室添乱，深夜才往家里打了个电话，女儿接了，说大爸爸还没回来。

发短信那老东西也不回，他更加担心，隔天一大早便飞回来了，赶到医院才七点多钟。

结果他刚踏进病区，就见刑墨雷一身便装立在护士站那儿，那病人的家属，就是他老同学那二十几岁的女儿，正亲亲热热踮着脚给他围一条一看就是手工织的新围巾，画面看着特别温馨，跟丈夫要出门妻子临行嘱咐爱语似的。

刑墨雷没看见他，护士长跟几个小家伙先看见了。佟院长是出了名的家教严，护士长赶紧用手肘捅了两下面无表情像在上绞索一样的自家主任。

佟西言被牵着手拖进了主任办公室，行李箱也被夺走了丢在一边，刑墨雷把他抱到桌子上坐好，拉上窗帘便来亲他。

佟西言抗拒，一脚踢在他膝盖上，质问道：“好看吗？要系围巾不会到办公室里来系？全病区的病人都看着呢，像什么样子？！”

刑墨雷苦着脸叫屈：“哎哟，非说家里太奶奶给织的，非要先给我戴上才让我去看她妈！手劲儿太大了！我这脖子都给勒疼了。”

佟西言瞪着他。

刑墨雷说：“你看看是不是勒红了？”一边低着头把脖子往他眼前凑。

佟西言不要看，推他，整个人被一下箍紧了，刑墨雷埋头便是亲，一双大手放肆的摸进了他衣服里，松了一颗裤扣，直接往下面探。

佟西言心里全是正经事儿，跟不上他，气恼着往后仰：“要早会了！”

“早着呢！”刑墨雷一手捉着他两条手臂，一手捏着他后颈埋头亲他，直接把他搂到桌沿上用一条大腿抵着腿间不轻不重地碾，“早点心总得吃吧？”

佟西言叫他粗重的喘息弄得腿软，可理智还在，拼命躲他：“不要！我累”

换刑墨雷瞪他，拉他的手摁在自己胯/间。

佟西言无语，看了看时间，问：“那病人术中什么情况？”

“全胃切除、脾切除、胰体尾切除、左肝外叶部分切除、结肠脾曲切除、部分膈肌切除、部分心包切除、腹腔干切除，”刑墨雷说，“顺利。”

付出多少精力与汗水才换来这简单两个字，佟西言心软了。

“做了多久？”

“比预计的提前了一个多钟头吧。”

“……昨晚去哪儿了？”

“内镜室一个大出血病人，胃癌。太迟了怕吵醒二老，你又不在家，我睡哪儿不都一样，”刑墨雷耐不住了，“问完了没有？！”

哪儿来那么大的瘾，佟西言好气又好笑，推他坐在沙发上，跪着把脸埋进他腹部蹭了蹭，涨红着脸解他的皮带扣：“……还有十分钟，您自己抓紧时间。”

刑墨雷用力捏他的脸：“看你的本事了。”

冬季花期长，医院后花园正是水仙和郁金的旺季，花房里各色蝴蝶兰盛放，繁茂的好像要漫出暖棚，碗莲也有开了一些，玫瑰也有，还有一些君子兰，一看便知花匠花了许多心血。

普外科主任顾长海一早便来找人，站在门口叫了两声才听到回应。繁花丛中，花匠正给一盆腊梅修枝。

“顾主任有事？”他看了他一眼。

顾长海略一迟疑，说：“嘴巴馋，来问您讨茶吃。”

花匠笑了笑，放下剪刀脱手套，说：“张明远昨天才拿来的，你倒是消息灵通。”

两个人坐下来烧水煮茶。茶是本地产的“印雪白”，茶汤清澈，几乎无色，新茶口感极鲜，妩媚如妖姬。

“这茶吃过，开春明前茶都不要吃了，”顾长海赞叹，“这么多年，还是张主任最懂您的喜好。”

蒋良淡笑，说：“你有话就讲，不要拐弯抹角。”

顾长海说：“院长，我是来跟您辞职的。”

蒋良的视线像利箭一般扫了过去。

顾长海避开了，硬着头皮说：“我……打算回老家去……”

“哼，”蒋良一声轻哼，“从前你怎么跟我说的？十八岁离家，三十年了，老家父母也不在了，人脉也淡了，一把年纪你回去做什么？！”

顾长海着急说：“您不要动怒，是我，我儿子，他毕业了”

“一年到头随时要动乱的地方，梅毒艾滋逐年增长，当地疾控中心都不敢报实情！你把儿子送回去扶、贫啊？！我倒不知道你有这么高尚！”

到底是故乡，顾长海被激的“忽”一下站了起来。

“做什么？！”蒋良呵斥，“坐下！”

花房里热得人直冒汗，顾长海闭上眼睛冷静了片刻，还是坐了下来。

“……铭铭本科毕业了？”好一会儿，蒋良才又开口问，似乎也平息了怒火。

顾长海说：“研究生毕业了。”

蒋良感叹：“时间过得真快。你记不记得，他小的时候跟小悦玩那个轨道车，六个电动的小车子爬坡，五个过去了，最后一个电量不足，怎么也爬不上去，他把那个车子抱怀里大哭。”

顾长海突然鼻酸：“要他留在滨海，非不肯，瞒着我跟他妈在老家一个县级医院里签了合同。”

“铭铭是个好孩子，畏天命而悲人穷，”蒋良又给他添茶，“将来一定能造福一方百姓。”

顾长海不知道讲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