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了。”应再琢说。
佟西言点了一下头,说:“以后做事情不要这么冲动,对方手里有刀,能避就避,生命只有一次。”
应再琢说:“现在想想是有些后怕。”
他颈侧的线脚已经拆了,伤口仍然有些陈旧血痂,挺长一条,看着可怖。
“回去休养一段时间,不用着急来上班,”佟西言说,“身体养好了再来。”
应再琢似乎猝不及防,惊讶过后刚要开口,佟西言先解释道:“梁院长没有批准你的辞职。”
他讲完要走,应再琢慌忙疾步过来拦他:“为什么?!”
佟西言避开了他的碰触,平静说:“你心里明白为什么。”
“我没有以此要挟您!我也没有以此要挟医院!”
“你没有要挟……你在急诊非法行医。”
“可我没有在任何文书上签字!”
佟西言愣住了。
“我没有留下任何文书证据,”应再琢说,“我没有签过字,也没有下过医嘱,我只是帮他们处理一些浅表的伤口和一些急救操作……”
到底大病未愈,他讲到一半便吃不消了,额头冒出冷汗来,佟西言连忙去搀扶。
“……就算监控查到,这也是我个人行为,与医院无关,”他苍白着脸坐回床沿,讲着讲着自嘲地笑了起来,“您以德报怨,我总不至于一次一次恩将仇报。”
人是本性难移的,佟西言深信这一点,所以他从没奢望过这个小后生能够回头,他所做的一切,包括交给他女朋友那些论文数据资料保他能够顺利毕业,也都不是想他能回头。他只是觉得在这件事上他是有责任的,这小后生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也是他先诱惑了他,给了他做错事的机会。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没想到他真还愿意向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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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查房多数时间他都在听,结束之后把反馈意见传达给了各科室主管,他在办公室独自坐了一会儿,打电话找刑墨雷。
刑墨雷刚下手术。
山有金在门诊收治了一个十三岁的男童,乳房发育得比同龄小姑娘还大,先开始怀疑是脑垂体肿瘤,后来又怀疑是染色体有问题,排查了一圈,发现原来小家伙酷爱各种甜品和洋快餐,是外源性雌激素摄入过多才导致乳房异常发育。他在市一主攻胃肠肿瘤,几年没做甲乳了,况且小家伙乳腺组织发育得太大,微创手术有很大难度,他没有逞强,直接把这个病人汇报给了刑墨雷。
大主任臭着一张脸,两边各切了一个三厘米的口子,不到一个钟头就把直径二十厘米大的两块乳腺组织给拖了出来。
山有金多少知道点他的脾气,但搭台是第一次。术中刑墨雷越做越快,像是有什么急事,弄得他压力也越来越大,下了台,背上全是汗。
其实大主任根本没事,他就是想抽根烟,顺便等太太下班。
佟西言一下午都在想着病房里应再琢说的那些话。小后生从他的言语中觉察到了他的态度,因此有些受伤,坦言说虽然本来并没有想这么快能得到他的原谅,但发现他如此防备他,心里还是很难受。
佟西言说我的态度不重要。
重要,小后生坚定地说,我没有见过什么人或事是您没有原谅的。主任那样声名狼藉的人,辜负了您十年,您都原谅了,还有那些人,说您是小三,用更难听的话讲您,您也原谅了!您全部都原谅了!
佟西言压根不防备他有这番话,一时间心底有句话差点脱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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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墨雷靠在沙发里抽烟,见太太情绪不高,便让他过来抱一抱。
“又不高兴了,”他把烟摁熄了,抱着他无奈安慰,“一个多月了,怎么还是这么不高兴?”
佟西言不想说话,只抵着他的额头磨蹭,又去亲他的鼻子。梅季以来,他很要缠着他。
刑墨雷的呼吸声缓慢而沉稳,亲了不多会儿,便有些隐忍,问太太有没有锁门。
佟西言摇摇头。
刑墨雷示意他先起来。
尽管已经下班,临床科室的工作却不会因此停止,黄昏正是病人饭后活动时间,病区走廊上很是嘈杂。青天白日,太阳都还没下山,佟西言眼睁睁看着他开门出去对外面不耐烦说了句:“我马上有个视频会议,一个小时内别来敲门!”然后便回来堂而皇之地把门上了锁。
两件白大褂整齐挂在门背后,单人沙发拥挤,他们面对面拥抱接吻。
刑墨雷通常不会在这类场所把人剥光,甚至做到底的次数都很少,多数时候都只是让太太开心一下,自己顺带吃个前菜。办公室里哪儿哪儿都是细菌,他舍不得把人弄脏了。
佟西言玩得舒服了,便放松了一些,边做边跟爱人断断续续讲早晨去见应再琢的事。
“……他问我为什么肯原谅您,却不肯原谅他。”
“你怎么说的?”刑墨雷问。
佟西言搂着他的脖子,咬着他的耳朵说:“我没说……我不想告诉他,因为我老婆有特权,无论做什么,我都爱他。”
日常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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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良念在科室微信群里看到了新入职的山有金医生发的前些天科里收治的一名十三岁男孩乳腺手术术术后的对比图与标本图片。小家伙已经出院了,恢复得很好,家属送了一面锦旗来。
他评估了那几张图片,感受到了与自身业务水平的差距,于是打了个电话给组里的小后生补崧,问是谁主刀。
补崧说主任呀。
当然只可能是刑墨雷。
老爷子统管肿瘤科几十年,虽然后期的侧重点在消化道方面,最近这十几年来甲乳也做得不多,但手法如此精湛完美,市里除了他,如果还有人能到这个境界,那早就应该名声在外了。
李良念踏实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