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悦没搭理他。
“我马上就要结婚了,结了婚,就不能做对妻子不忠的事情,所以你不必为我担心。况且我跟刑主任也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刑主任身边不缺人,只是缺一个听话的助手而已。”
明明是事实,是自己心里早就明白的事情,此刻坐在这车里讲给这个比自己小了近十岁的小朋友听,竟还有些悲凉了,佟西言因此也说不了更多,只靠着椅背,茫然的看着前方。
“……懒得管你们的破事。”梁悦意兴阑珊地说,一天下来,他累了。
恩慈的惯例,结婚要全员范围分喜糖。一千多个员工,每一份喜糖都用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包装,能用皮卡车拉一车。
佟西言的喜糖全是进口糖果跟巧克力,肿瘤科全科出动帮忙派发,从包装到内容物都很有档次,据说是刑主任叫他们护士长挑选的,就要最好的,不差那几个钱。不但如此,礼服也是他托了相熟的洋服店定制,酒店也是他预定,都是高档次大排场。因此有人玩笑,说刑主任要是有女儿,嫁女儿估计也就这么操心了。
佟西言资历浅,梁宰平没有出席酒宴,但因为是刑主任的嫡传弟子,因此送了贺礼,又有梁悦做伴郎,总归也是给足了面子。
只是梁悦不大能喝酒,一喝酒便面若粉桃,立在人群中白白嫩嫩特别显眼,要把新娘子比下去。那少爷脾气也不大能陪笑,因此遇上难缠的宾客,佟西言倒要赶在前头替他挡酒,佟父佟母都是读书人,好在刑墨雷全程陪着,场面上的事儿应付自如,有多少灌酒的他都包圆了。
从头到脚两个人也没有时间聊几句闲话,其实自决定婚期,私底下两个人便再没有过单独相处。婚礼上忙乱,司仪很能来事儿,佟西言牵着他的新娘子有些晕头转向,到后来,压根也没想起来台下那个老家伙了,连他是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了。
好像是一个新的开始了,婚假过后,肿瘤科里都觉得佟西言似乎成熟了许多,从前他虽然活泼,但腼腆,同事们讲荤话,有时他还会脸红。娶妻之后,一下子好像长成一个大男人了,话比从前少了,人也稳重了,对师父更加敬重了。护士长看在眼里的,好几次刑主任捏他脸的手都抬起来了从前捏惯了的,可不知道怎么的,师徒俩就这么僵着,愣就没能捏下去。
也是好的,她心里想,从前那样亲密,少不了要惹人非议,如今这样,感情更深了,师徒的样子也有了,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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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常13
“脱产考研?”
佟家的餐厅里,佟父佟母对视了一眼,没料到儿子会在工作三年之后想要重返校园。
“怎么想起来要考研了?”佟父问。
佟西言低着头很认真的扒饭,咽下一口才说:“我学历太低,趁年轻,再多读点儿。”
“不能在职考吗?”
“文凭不一样。”
佟母又看了一眼老头子,这事儿总归有些突然。
“跟刑主任商量过了吗?”她关切地问。
“不办停薪留职,就不用跟他商量,”佟西言似乎早已考虑周全,“我没想过再回现在的单位了,毕业之后还是倾向公立医院。”
“那更应该让他知道,”佟父有些严厉了,“他待你像待自己的小孩一样,你打算辞职,第一个就应该先跟他商量。”
佟西言没讲话,自顾自夹菜往嘴里大口塞,像是饿得厉害。
“那婧婧呢?你们才结婚三个月,她同意吗?再说……”佟母欲言又止。
“有提过一次,她说尊重我的决定,”佟西言说,“不考太远,就母校,每周回来。如果她坚决不同意,那就再说。”
“她肯定不会同意,”佟母不想瞒了,嗔他,“你呀,还想回学校读书,要当一辈子小孩子啊?自己都要有小孩了!”
桌上两个男人一愣,佟父反应快,兴奋地问:“老太婆,你是说……”
“婧婧怀孕了!”
佟西言脸色大变,险些打翻碗筷:“什么?!”
“两个多月了!”佟母喜上眉梢,“她打算满三个月再跟你讲,给你个惊喜!所以这几天一直在娘家养胎呢。”
佟西言着急的说:“这怎么可能呢!每次我都做了避孕措施的!”
“你这话什么意思?”佟母故意板下脸,“一个孩子都没有你避什么孕?想学人家做丁克啊?我们佟家没有那么时髦的啊我跟你讲。”
“妈,婧婧有先天性心脏病,早搏得厉害!怀孕她心脏吃不消的!”
佟母一下子懵了:“你说什么?什么心脏病?”
佟西言双手擦了一把脸,面对着桌上震惊的二老,不知该从何解释起。
恩慈的手术室里,房间里安安静静只有仪器的声音,刑墨雷主任刚处理完手术关键步骤,他放在写字台上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巡回护士没有开口提醒他,她不想无缘无故挨骂搭刑主任的台子就是有这样的风险。
可她不理会,一样也还是领了一句骂:“坐那儿干嘛呢?!能不能接个电话?!”
巡回于是老不高兴的报了一遍号码。
刑墨雷记这个号码记得很牢。
“拿过来我听!”他皱眉喝道。
佟家翻了天。佟母揪着儿子问什么不早告诉他们儿媳妇的病情,是婚前就知道还是婚后才知道的?这是不是就意味着他们永远抱不上孙子孙女了?意味着夫妻俩可能走不到头,儿子这辈子都得照顾一个病秧子?女方到底抱着什么心态结婚的?是不是故意隐瞒病情,故意找一个医生结婚?为什么这么大的事没有人同他们讲?刑墨雷是媒人,他又知不知道这件事情?
一时之间她难以接受,尽管佟西言再三阻拦说刑主任在手术台上,她还是执意打这个电话。
接了电话的刑墨雷仿佛换了个人,他温和极了:“是阿姨吗?”
佟母握着电话,看着满眼乞求她不要问责的儿子,突然伤心起来。
“阿姨?”刑墨雷纳闷,“喂?”
“是,是我。”佟母忍住了鼻酸说,“没,没什么事,我打错了,刑主任您忙吧。”
她把电话挂了。
刑墨雷觉得不大对头,佟家二老极少给他打电话,平时客气的很,极少来麻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