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着头打包,陆淮修就饶有兴趣地盯着柔软发顶看:“我是来交学费的,”可惜在店里,不能循心意做事,“我想了想,做蛋糕和做菜异曲同工,不如今天就先来这里当学徒。”
择日不如撞日,不知道下次两个人能一起买菜学做饭会是什么时候,陆淮修不想就这样等下去。既然舒南今天要做柚子慕斯,那么今天就是拜师吉日。
只有两个蛋挞和两个牛角包需要装起来,舒南再想多低一会儿头也没有发挥空间。他把纸袋交到陆淮修手里,正正对上一双笑眼,不自觉地就放松了语气:“交学费你就只买这么一点?心不诚啊。”
陆淮修想了想,哦了一声:“那我都买了,你现在就下班回家教我?”
四目相接,舒南眨了眨眼,率先错开目光。余光里的林小思和楚雪正诡秘地交头接耳,表情也是没憋什么好果子的样子。
……老天,这群家伙根本就是来捣乱的。
有一个记一个,首犯陆淮修的名字在舒南心里的本子上被写得尤其大,几乎占据一整页。从这纸页上,舒南还看见学校走廊边的在风中招摇的梧桐叶。
困扰他已经超过十二个小时的问题在面前人的笑容里落下一个解字,舒南思考琢磨了一上午,原本觉得最坏的情况无非也就是两种答案的概率各占一半。
就在微微分神时,一张颇有设计感的草木纸出现在舒南眼前。
陆淮修捏着顶端,把另一侧递在舒南手边:“这也是学费之一,请舒店长笑纳。”
两人早已经过了早恋逛操场会被教导主任打着手电筒抓的年纪,盯着眼前的小型酒会邀请函,陆淮修的声音仿佛停在耳畔,舒南忽上忽下的思绪就这样止住了。
他突然觉得,把出现某个答案的概率涨到百分之七十五大概也没问题。
16 特别 有没有说过你好看?
都说兴趣是最好的老师,这一周里陆淮修在舒南的指导下学了三个菜加一道甜品,其中一个菜是两人之前在家吃过的鸡翅,看着卖相很好,学起来也完全不复杂,很适合新手唬人。陆淮修倒是学得有模有样,只不过他的兴趣并不在于练习厨艺这件事本身。
但醉翁之意是什么并不重要,总之舒南照单全收。
平常不多用的厨房也逐渐变得有了些使用痕迹,下班之后两人就猫在厨房里,一个在旁边指导,一个学得津津有味。围裙是舒南从店里拿回来的,陆淮修小学二年级之后衣服上就再也没出现过这种风格的元素。
舒南盯着草莓格子的围裙忍不住抿嘴轻笑,憋了半天很真诚地落出一句“挺合适”来。
不知道该把这句话定义为夸奖还是调侃,陆淮修什么也没说,绕到舒南身后帮他也系上同款围裙,沉沉一声嗯伴着灼热的气息轻飘飘打在耳廓上,害得舒南差点把白糖当盐放。
“你来,”当师父的一转身把锅铲塞到了陆淮修手里,低着头从他身前范围逃出去,边走边小声轻斥,“怎么变成我主厨了。”
陆淮修慢悠悠翻动着锅里的豆腐,眼睛却往舒南耳朵尖上看。
有点红,可能是厨房闷热的缘故。
但家里是开放式厨房,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好热的。
舒南端着个能把小半脸遮住的杯子站在旁边喝水,提醒某个不专心的人盯着火。
住在这种地方是没办法听见别家炒菜的声音的,舒南的目光在杯口边缘扒了一会儿就悄悄抬起来望向陆淮修侧脸,借着杯子的遮掩偷看时,他忽然觉得回到了许多年前的傍晚。
在晚饭时间前能听见邻居家铁锅铁铲碰撞的声音,菜刀细细碎碎地剁着,隔着楼板传来略显沉闷的规律节奏,舒南总是爱在飘来的香气里猜别人家在做什么好吃的,然后钻进厨房看爸妈准备的是什么菜。无忧无虑的傍晚,连夕阳也能像流沙的咸鸭蛋黄。
陆淮修家的厨房不受西晒,看不见夕阳,舒南能认真看的只有正在做晚饭的人。
锅里的豆腐马上就要到勾芡出锅的一步,陆淮修抛来询问的眼神。这几天他学手艺时经常做出这种等待被验收的举动,舒南这会儿回了神,也像往常那样准备好盘子送到陆淮修手边,不同的是,今天他满脑子想的都是什么时候能请陆淮修去家里尝尝爸妈的厨艺就好了。
以什么身份都好。
这段时间两个人总猫在厨房里切磋消磨似乎有利有弊。
发现舒南在车上偷偷看了后视镜两次之后,陆淮修终于开口。
“看什么呢南南?”
两人都坐在后排,前面开车的是陆家的司机老吴。平常多数时候陆淮修都习惯自己开车,上下班通个勤并不麻烦,况且,他车上还放着舒南送的发条小熊,而家里这辆车挡风玻璃下面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不过毕竟今天是去许双的酒会,作为被舒南备注了热心市民的优秀公民,沾酒不开车也是必须要做到的。
舒南从后视镜里看到老吴的眼睛,有些不好意思,老吴倒是笑了笑,敦厚温和。
有外人在场,舒南只能神秘地朝陆淮修靠近一点,半晌才悄声疑惑道:“我们这几天,是不是吃太好了?”
他抬起手往自己下巴尖点了点,也顺道仔细端详起陆淮修来,从后视镜里看总觉得脸上好像微妙地长了那么一点肉。还没等观察出新的结论,陆淮修就轻轻握着他手腕将手挪开了。
“是吗?我看看,”光靠看还不太可行,陆淮修捏了捏舒南脸颊,佯装严肃正经地评估,“肉都长哪了,脸这么瘦,看来我做的菜还不是很合你胃口。”
舒南倒是刻意把声音放低了,陆淮修却完全没有,老吴的眼珠子滴溜一转,瞪大了才没掉出来。
少爷什么时候学会下厨了?
“你……”舒南被食指和拇指轻轻卡着左右脸,嘴唇不可避免地蹭上陆淮修虎口,一说话更是艰难,心里一热连忙捉人手肘往下拉。
陆淮修很配合地松了手,舒南却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干脆把头一扭盯着窗外看,没多久又转回来,往陆淮修膝盖上轻打:“…很合胃口的,真的。”
陆淮修闷闷地笑起来:“嗯,看来我也挺有天赋。”
舒南把脑袋抵着车窗玻璃,歪头看他:“嗯,名师出高徒嘛。”
上一次这样做的时候舒南和合约另一方的陆淮修才刚认识没多久,他顶着脑袋上新鲜的伤口靠看帅哥止痛。转眼三个月就快过去,彼时尚算陌生的同居对象现在也成了心里秘密喜欢的人,舒南总觉得这番际遇说起来很神奇,但陆淮修就是这样神奇地被命运放到他眼前,让一颗不曾为恋爱烦恼的心动摇。
“怎么了?”陆淮修也一眨不眨地看过去。
舒南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的眼神也许太直白,坐直了身子轻咳两声:“没事,发呆呢,”他笑了笑,把声音放得特别轻,像悄声耳语,“我有没有说过你好看?”
“什么?”雪松气味骤然靠近,舒南本来就坐在边上,这下更是被压近的人逼得失去了自由活动的空间。陆淮修贴在他耳边,胸膛被肩膀抵着:“什么,没听清。”
“……”
舒南推了推他,感觉车里暖风开得太足,又不好开口请老吴调低,只好自己深呼吸两下:“我是说,你酒量好吗,小心被喝趴下。”
这话一问出来,不仅是陆淮修在笑,前面的老吴也无声???地笑起来。
自从兄弟两人十八岁接手陆家的生意之后就没断过应酬交际,跟着陆霆出席各种场合,早已经把酒量练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