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肤接触的部分尽是凉意，梁初楹被冰得差点犯哆嗦，郁闷地甩开他的指尖：“走开，别碰我，嫌你烦。”

两个人在草坡上待了一会儿，等着把烟花放干净。

这片儿临近小吃街，跨过高架桥，往前走不远就是一片夜市，冒着油烟的小摊在大年夜都熄了火，不然应该挺热闹。

迎风坡受了一阵风，小小的雪粒子全砸在人的脸上，冷风刮得耳朵生疼，梁初楹眯着眼睛把衣服领子往上拎：“差不多放完了吧，任务完成该回去了。”

梁初楹拍拍裤腿站起来，梁聿突然开口：“我还有事，现在不回去。”

“你还要干嘛？大过年的还有谁找你？”

话音刚落，岸上开过来一辆宝马车，打着远光灯，晃得人眼睛都看不清。

游启明坐在副驾驶位置上拉下车窗冲梁聿招手：“嘿，你这地儿可真难找啊。”

万宝丽往外望了一眼，把手头的烟掐掉从车窗扔出去，询问着：“他旁边的女孩儿是他姐姐吗？”

游启明不太能记得事，也不记得跟梁初楹在学校里撞见过一次，于是“嘶”了一声，猜测着：“是吧？不然他还能跟哪个女孩儿这个点儿出来，梁聿从不跟女生来往。”

万宝丽白他一眼：“那我是谁？”

游启明打哈哈：“万姨是例外，你不是那小子干妈嘛。”

油嘴滑舌，她懒得搭理，转头很自来熟地邀请：“姐姐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吃年夜饭？车上还能坐人。”

梁聿迅速拒绝：“她不去。”

梁初楹对他代替自己做决定感到不高兴：“人家问的是我。”

不过她本来就不感兴趣，冷呵一声，往后退开几步，揣着兜往家走：“当然，你求我我都不打算去。”

回家的路越走越窄，身后的车灯渐渐亮远，梁初楹一路走一路踢石头，转了转手腕上的手链，拧开家门，洗了澡以后躺在床上翻消息列表。

晏文韬仍旧没消息，联系人那里出现一个红点，有新的联系人加她，留言栏写着是那天一起唱过歌的朋友，有点事情想找她商量。

梁初楹不太喜欢无意义的社交，但对方说有事情要聊，她还是摁了同意。

【Monet】：“有什么事情？”

对面输入了半天，打了很长一段话。

【V50】：“是这样的，集训的时候晏哥不是出手打伤了章程林吗，面上是只写了检讨，实际上是老师宽容他没给他在档案里记过，但是也不知道他怎么下手的，章程林那之后住了一周的院，他爸妈找晏文韬赔钱，要赔一万块钱。”

【V50】：“这个钱对一般家庭来说肯定还是能拿出来的，但是晏哥的情况不太一样，你别说是我告诉你的，也别在他面前提。

他从去年开始就很缺钱，因为那阵子他爸在工地出了事，高空作业掉下去了，直接被五根钢筋刺穿，当场就死了，工地那边说好要赔十万，但是给了一万块钱了事就留个烂尾楼跑没影了，钱也还在追，晏哥妈妈从那以后身体也特差，一直在保守治疗，他上学报班的钱都是自己挣的，从德国回来的时候陈姗绮看他可怜给了点儿分手费，基本上也全交医院里去了。”

【V50】：“因为大家跟他关系都很好，晏哥人也挺好的，大家就想着，我们几个朋友帮着他凑一点儿，所以我就找别人要了你微信，问问你能不能出一份力。不是要道德绑架你啊！如果没办法的话也没事儿，我们哥儿几个再想点办法帮忙，大家尽力而为就好。”

梁初楹一句句往下滑，眉头越看越皱，手指刚落在键盘上，晏文韬的微信弹进眼眶。

【Blue】：“新年快乐（微笑）”

第17章 她跟梁聿得睡一起。

大年夜前半夜是在家过的, 后半夜梁聿跟游启明一起去了万宝丽家。

万宝丽没有亲人，也许有，但是她不太想承认的样子, 所以一直都是一个人住, 就算是习惯了孤独的人, 在这种阖家团圆的日子里难免觉得孤单, 所以她会把自己认的那些七七八八的干儿子干女儿都聚到自己家里去, 仿佛真是一家人一样过年。

游启明非常喜欢凑热闹, 在万姨后院里就差甩衣服吹口哨了, 玩得醉醺醺的，然后又惆怅起来, 靠在梁聿旁边的座位上翘起二郎腿, “在我被我爸强制拉去干活儿之前, 也想好好谈个恋爱啊，不然爷这青春跟白过了一样。”

“上次跟你说的那事怎么样了？”梁聿难得显得有些不耐。

“你说那个叫晏文韬的啊。”游启明嘴巴两边塞着龙眼，说话含糊, “我又不是侦探，不得到处托点兄弟问问才知道他是谁啊？”

“我兄弟说，他原来在一中挺有名的，现在转去白云湖那儿的烂学校了，好像是因为没钱，要给他妈交医药费，复读的学校免他学费他才去的, 还借了不少钱给他妈换肾，晚上在夜场卖笑脸, 服务业嘛，陪得不好遭香槟砸头、捆着让人跪在地上、然后扔几千块钱医药费侮辱一番, 总之还挺悲惨的。”

梁聿根本不关心晏文韬有多惨，左手两根指头捏住手机，右手跟拨风车一样转着，“帮我看着点儿，我过段时间要去一趟澳门，别让他缠上我姐。”

“保送的就是爽啊，人家都在全力备考的时候，你到处玩儿。”游启明扁扁嘴，脑袋顶上凉了一瞬，他“嘶”了一声，抬头看见万姨把高脚杯摁在他脑袋上。

万宝丽不轻不重扇他一巴掌：“他是跟我去干正事儿的，哪像你似的就想着玩儿，没个正形。”

“你们去澳门咋不带上我？我爸虽然不让我认你当干妈，但我也认你是我姨啊，太偏心了吧，侄子就可以不疼了？”游启明觉得十分不公平。

万宝丽一副嫌弃的口吻：“就你这脑子跟我过去也是纯骗吃骗喝，到时候你爸找不到你人，还得找我麻烦。”

他一撇嘴，郁闷地喝了半杯酒，没死心，偷偷问梁聿：“你们要去干嘛啊？”

“万宝丽在那边有生意要做，想带我过去见见世面。”

游启明压低声音同他小声耳语：“不过话说回来……你怎么现在天天跟丽姨到处跑，这么缺钱？”

“不够。”梁聿低睫盯着自己空掉的玻璃杯，“去北京以后，我还需要一大笔钱。”

“为什么？你爸又不是没钱给你俩上学。”游启明还是算不明白，毕竟他一直花他爸的钱，没了就要，家里源源不断都供得起。

梁聿闲闲地支着脑袋，淡漠道：“我得比梁庆还有钱。”

他不希望姐姐选择其他任何人，晏文韬不行，梁庆也不行。

梁聿打算在大学毕业之前在北京置办一处房产，事后直接带姐姐住过去，谁也不认识他们。

但一切的前提是，梁初楹不能爱上其他人。

梁聿转了转杯子，走了神。

后半截年夜饭一直吃过了凌晨十二点，游启明被他爸接回去，今天打不到车，万宝丽悠悠然找了个司机把剩下的人挨个送回家，还开玩笑一般道：“下次把你姐姐也叫过来吧，我看那孩子面相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