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字说完,晏文韬盯着他,先挥了一拳在他脸上,章程林歪倒在地上,肩膀撞翻了一排画板。

他顶了下腮帮子,舔出血味,难以置信道:“我操,你向着谁啊!”

晏文韬弯着身子,拽住章程林的衣领把人拖到中间,“资料是老师给我然后我给她们的,你要骂关系户应该骂的是我,要鸣不平的话我俩现在下楼去空地里打一架。”

他摁着章程林的脖子:“现在,你该向人家道歉。”

章程林额头撞在地板上,他使劲全力抬起来一点儿,恶狠狠地看着晏文韬:“呵……你特么舔女人没舔够?”

晏文韬沉默了两秒。

“你以为我跟你关系多好?你那点儿破事,哥几个谁不知道啊?装什么正义使者!”

话没说完,他背上挨了一手肘,胸腔贴在地上匍匐,如同被摁在砧板上缺氧的鱼,肺部被挤压,只能不断咳嗽,后面的字眼尽数被吞没。

梁初楹小声问了祖佳琪一句:“你没事儿吧?”

祖佳琪抽抽鼻子,摇了摇头:“走吧走吧,我们下去,老师肯定会管的,不想跟这条疯狗掰扯了。”

梁初楹往教室中央看了一眼,摁住祖佳琪的手:“等一下。”

她从小臂上挎着的塑料袋里把颜料补充装掏出来挤在手里,快走几步蹲在咳嗽不止的章程林面前,朝他面门上抹了一大团蓝颜料。

章程林把颜料呛进嘴里,恶心地吐了一地,要拱起来的时候又被晏文韬摁住:“你还没道歉,受着。”

“看你脸都气红了,拿蓝色盖盖你的嘴脸。”

“你一边说自己惹不起我,一边骂别人是孬种。”梁初楹拍拍沾了颜料的手,为他鼓掌,“你那么勇敢,怎么不敢直接跟我对峙,非要趁我不在的时候在我朋友面前蛐蛐,不矛盾吗?”

章程林牙齿都被染成蓝色,跟恶狗一样瞪着她,眼珠子都恨得缩成一小点了,嘴也不干净:“不就是投了个好胎?”

“投胎不需要门槛吗?那你也去投呗。”梁初楹扯扯嘴角,“你根本不是觉得不公平,你只是觉得这么好的事情没有落在你头上,嫉妒得牙齿都要咬碎了。”

“我可以跟你解释,东西不是我们偷偷要的,老师也不止给了晏文韬一个人,传来传去,班上大家其实都有,估计是你人缘太差,没人告诉你。”

她站起来,看了眼自己蓝色的手心,又瞥他一眼:“你要是不跟我朋友道歉,这事儿过不去。”

祖佳琪看见老师进了教室来处理矛盾,急忙上前拉住梁初楹,附在她耳边提醒:“老师来了。”

“都出去!没你们的事儿都围在这儿干嘛!”老师一看见满地被踩烂的画板就头疼,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章程林你们几个留下来,别的人赶快滚。”

梁初楹刚回头,看见一道长长的影子遮在自己面前,她愣了一下,抬眼看见比她高一截的晏文韬的背影。

祖佳琪反应过来,把梁初楹蓝色的手往里藏。

晏文韬开口跟老师解释:“这事儿是章程林误会了,跟她俩没关系,是我跟章程林之间的问题,祖佳琪被章程林出手打伤了,叫她们先去看看伤口吧。”

章程林还想反扑,被老师喝止:“你还想闹,再纠缠下去你这个学也不要上了!离考试就这么点儿时间了,要是被退学处理了你看你划不划得来!”

他一怵,一边忿忿磨牙一边抹去脸上糊住的颜料,牙齿也是蓝的。老师看了几人一眼,长叹一口气:“叫两个小姑娘先去诊所看看。”

祖佳琪怕再生是非,挽住皱眉的梁初楹往外走,走到半路听见老师问话:“他身上这……都是你弄的?”

晏文韬全部应下,连同梁初楹抹上去的颜料也一并承认。

看见梁初楹出门的那一刻,也不知他究竟想到了章程林口不择言说的哪句话,眉眼之间顷刻间变得十分沉郁,面对老师剩余的问话也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只是将视线徐徐落向了窗外的乔木叶子上,看见了那些在阳光下被照亮的微尘。

梁初楹带祖佳琪去了附近最近的诊所,把一些擦伤简单处理了一下。

面对章程林的时候,她是不惧的,但是现在待在祖佳琪身边,梁初楹倒生出了几分不安。

因为前不久才跟祖佳琪有过罅隙,虽说很快就和好了,但梁初楹还是不免担心章程林的话是否会影响到祖佳

祖佳琪的小臂上贴了一块贴布,她转动了几下,“嘶”了声。

“都伤着了就别动了,肯定会疼啊。”梁初楹说。

祖佳琪哀怨道:“右手不能动,那我画画怎么办?”

两个人一起撩开诊所的帘子往外走,秋天的太阳照进屋子里,是温暖的。

“擦伤很快就结疤了,歇一两天不会太耽误事情的。”说完以后,梁初楹又回身看着祖佳琪,掀动一下嘴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祖佳琪看着她,翘一下唇角,小跑几步过来挽住她胳膊:“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要怪也是怪章程林啊,我哪有那么不明是非?而且,他那么说,是因为他根本不了解你,也不了解我。”

祖佳琪轻声:“有的错,我犯一次就够了……现在的我是很相信你的!知道你不是他说的那种人,如果随便一个外人说几句我就倒戈了,那我配不上做任何人的朋友。”

梁初楹的心揣回了肚子里,她撞了撞祖佳琪的肩膀:“我就是怕你太放心上,章程林以后也就那样,就是眼红别人而已,等明年夏天我俩考上八大院,他只能抱着他的高中毕业证气得发疯,喜提再来一年。”

她又叹一口气:“我爸也老说我做事莽撞,担心我会在外面惹事,他身份又敏感,我在外面闹事的话都会安在我爸头上,所以他就老叫我安分点儿。”

“我说别人要是惹我怎么办,总不能吃亏叫别人摁着打吧。”梁初楹把自己都说笑了,“然后我爸就说,他不好出面,叫梁聿想个招儿,梁聿呢,肚子里全是阴招,之前跟他一起读书的时候,这种事情向来是我还没听见风声,就来了一堆人排着队来找我道歉。”

说到这儿,梁初楹还倒想起点儿梁聿的好了,他在学校的时候自己都不至于摊上这种麻烦事,专心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好。

聊了一路,这会儿都走到基地门口了,俩人站在机器面前刷脸进门,祖佳琪眼珠一转:“今天晏文韬也帮了忙啊,还把错全认了,一点儿都没扯到咱俩头上。”

她觉得疑惑:“你跟晏文韬以前真没说过几句话吗?那他为什么一直找你?”

梁初楹自己哪里知道,她真不觉得去年有跟晏文韬说多少话,连面对面都少得可怜,她只能摇头,说记不得了。

那件事让章程林跟晏文韬都吃了处分,听说是各自罚了一份检讨书贴在本校告示板上,因为都是高考生所以就没罚扫地之类浪费时间的事,也算格外开恩了。

梁初楹再见到晏文韬的时候,他大半夜在宿舍楼下点着台灯写检讨,听到脚步声抬了下眼,梁初楹站在自动贩卖机前面买了两瓶水,扔了一瓶在他桌子上,坐在他对面把瓶盖拧开,想了很久,语气很扭捏:“虽然很感激,但是没人要你把事儿都抗下来啊,我也动手了,祖佳琪也动手了。”

晏文韬笑笑:“两个人写检讨,总比四个人写要好吧。”

梁初楹不认为是这样:“按道理来说应该只要章程林一个人写检讨,我跟祖佳琪没有错,你要是不把他打得咳血,本来也跟你沾不上边,纯粹是他自己挑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