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白惜时没再?停留,快步跨出暖阁,正待去西直门直接迎驾,这时候汤序与那东厂小?太监急急追赶上来,“掌印,有不少御前侍卫重伤殒命。”
脚步一滞、骤然回头,白惜时来不及多想便脱口而出,“都有哪些人?”
那小?太监应是曾江带过去的新人,白惜时并?不熟识,此刻见掌印有此一问,又经汤序提点,才像是反应过来,立即回禀,“天子遇刺,解大人为天子挡了一刀。”
白惜时:“他现在人在何?处?”
“当是……当是……”
那小?太监答不出来,概因?刺客被控制住之后?他便急急被派来传递消息,只知最惊险的一刻是两个刺客拼死一搏,双双持剑一前一后?向天子飞扑过去,是当时距离最近的解大人眼疾手快推开天子,继而那两把剑一把被躲过,另一把却从后?方没入了解大人的身躯之中。
至于重伤与否,甚至是死是活,他没有来得及确认。
此刻见掌印有此一问他才追悔莫及,早就听闻解大人颇受掌印赏识,他怎么就忘记查探好解大人的伤势再?来。
然而那小?太监尚未想好说?辞,一道降至冰点的声音已然传来,“备马!”
改变主意不再?于西直门迎候圣驾,听到解衍为天子挡刀,白惜时的头脑甚至出现了短暂的空白。继而许多事?情均凭着本能驱使,根本来不及思考,便已经下意识那么去做。
出了宫门,以最快的速度持缰上马,在午夜的京城之中策马疾驰,直到看到前方那护送御驾的队伍,白惜时才后?知后?觉手脚冰凉,生出一股后?怕之意。
这个时候又有另外一阵马蹄声传来,怔怔回头,是滕烈与锦衣卫。
他们应当也是听闻圣上遇刺,此刻匆匆赶来。
与锦衣卫一同下马,白惜时面上尽量保持平静,两方人马一齐上前向天子问安请罪,直言护驾来迟。
目光在低头的瞬间从人群中扫过,没有解衍!
而她远远瞧见,在与圣驾隔了一段距离的后?方,有侍卫正抬着几具盖着白布的尸首,一脸悲戚的缓缓向前。
而抬尸的其中一人,白惜时甚至认得,正是常与解衍结伴而行的董飞。
一股从未有过的战栗感从脚底直冲头顶,在天子宣道“平身”的时候,白惜时怔愣片刻,才缓缓直起弯下去的脊背……
解衍眼下,身在何?处?
第100章 第 100 章
白惜时退至御驾之后, 天子眼下心?绪极为不佳,概因那些叛党便藏匿在皇贵妃的陵寝之外,显然是已?经摸清楚了天子习性?, 连日蹲守,有备而来。
皇帝怒于逆党的胆大包天, 更愤于他?们在皇贵妃死后,竟还用她来当作算计自己的筹码。
连一息安寝都不曾为她保留。
天子脸色阴沉的可?怕,风雨欲来, 而随行?之人见状各个低头敛目,寂静的夜里, 唯剩车马和脚步之声。
没有人敢说话,哪怕是一句低声耳语。
白惜时张了张口, 却知眼下未必有人应答,其实内心?亦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惧意?左右着她, 叫她话到嘴边,竟发不出?声。
她承认她害怕, 害怕有人告诉她, 解衍就在后头的那堆尸首之中。
目光不受控制的盯向后头董飞一行?, 白惜时逐渐坠于队伍末尾,但?当真要走过去,又觉足下有千斤之重,她竟迈不动腿。
她设想过解衍很多种?离开的方?式,外派、娶妻、渐行?渐远……她觉得不管过程有多难熬, 但?最终她一定?都能接受,但?这?一种?, 她接受不了。
然,当白惜时将目光投向后方?之际, 另一道视线,也同样注意?到她。
大脑处于一种?麻痹的状态,平日里雷厉风行?之人也生出?一股迟缓,白惜时身形凝滞,而就在此时,一个人越过她,率先?向董飞一行?走了过去。
滕烈。
高大的男子阔步而行?,向侍卫言简意?赅询问了几句,又伸手,掀开尸首的白布一一确认,继而转身,朝白惜时走了过来。
“没有他?。”一身的冷肃之气,却将此刻最重要的答案就这?么转告于白惜时。
闻言,白惜时抬眸,怔然望向立于近前的男子。
“轻伤,被天子安排去往东厂,当是一同押解叛党。”
此刻才确认滕烈说的便是解衍,也惊异于他?对自己的洞悉,在御前,白惜时早就练就了即便心?中惊涛骇浪,面上却仍可?平稳镇定?的功夫,即便方?才,她亦没有失态。
但?滕烈仍一眼看穿。
压迫在胸腔内的那块无形巨石消散,松懈下来的一瞬间,白惜时身形细微一晃。
与此同时,有人托了一下她的手肘,复又松开。
示意?了一眼前方?的队伍,男子声线不见任何异常,“掌印,圣上或随时传唤。”
短暂的平复之后亦重归安定?,白惜时一点头:“多谢指挥使。”
是发自肺腑的感谢。
一前一后朝天子回程方?向行?去,但?如若白惜时此刻回头,才会发现,或只有处于身后,又借有月色的遮掩,另一个人才会这?般目不转睛地看向她。
今夜注定?无眠。
回到宫中之后,天子连夜部署叛党的后续抓捕工作,这?一夜的京城,锦衣卫和东、西厂悄无声息的包围了好?几座府邸,百姓于睡梦中隐约听见哭泣悲鸣之声,烦躁地翻了个身,第二日醒来,好?像与往常并无甚区别,只听闻又有多少权贵之家在一夜间覆灭,但?天还是那个天,街头巷尾不过多了些茶余饭后的谈资。
解衍是在第二日清晨才回到宫中,贼人从后方?刺来的那一剑确实穿透了他?的衣衫,不过当时天色黑,瞧不真切,他?的伤势并没有东厂小太监描述的那般严重,那剑是擦着他?的腰腹刺过去的,革带当场断裂,鲜血也瞬间染红了衣衫,但?其实并未伤及内脏,说到底只能算是比较深的外伤。
因而男子并未太放在心?上,处置完伤口后,甚至在皇帝命御前侍卫押解刺客同往东厂之际,请缨随同。
进宫之后回到御前,解衍与曾江同向天子复命,男子踏上勤政殿的玉阶,便见已?有一人远远立于殿前,神色比往常要严肃,正盯着稳步前行?的二人。